时间倒回百年前的民国，当时的学生也需面临升学考试，也要为写作文而焦头烂额。那么，当时学生写的作文是怎样的呢？中山市档案馆馆藏档案告诉你答案。

作文是从小学一年级到高三语文课的重头戏，也是学生最深感头疼的课业。在语文考试中，作文往往占卷面30%-40%的分值。为取得高分，老师绞尽脑汁地教，学生焦头烂额地学，也不见得多么有效。君不见，学生进入社会后，并不都能够通顺地、正确地写出一篇文字，能够文采飞扬的，更是凤毛麟角。甚至号称毕业于中文专业的大学生，不少也是下笔如千斤，且错漏百出，经不起推敲。反之，接触一些在旧时代读过书的老人家，即便不过是读过几年私塾，仍会给人以功底深厚的感觉：随口可吟古诗，随手可写靓字。于是乎笔者有些好奇，究竟过去的学生是怎样学语文的？学些什么？学生作文写得如何？找个无事身轻的假日，笔者探头到古纸堆中看看，还真发现些有趣的东西——

桂山学校的小学生作文

桂山学校，即今位于三乡镇的桂山中学前身，创建于乾隆二十一年（1756），由知县彭科倡议兴建。原为小学，1944年秋，由谷镇（三乡旧称）区民主政权在原小学的基础上创办初中，并命名为桂山中学。

1915年编辑出版的桂山学校学生作文选集

（中山市档案馆藏）

民国四年（1915），时为谷镇立第一高等小学的桂山学校，将本校学生作文佳作数十篇结集，编辑出版了《桂山学校国文成绩》一书，作为语文教学的范本。现随手辑出其中两篇，与大家共赏：

说    蚊

郑辛

天下之物，有利恒有害，其不可以不审也明矣。不观夫蚊之为孑孑（孓）夫，处于污水而食秽物，能减灭浊气，此其利也；及其为蚊也，则脱水，且恶水，而嘬人肌肤，吸食血液，染其毒涎，每生奇痒。且恒入帐中，候人卧时，嘤嘤之声，使人不得甘寝，驱之不去，此其害也。然而蚊之性贪，但求目前之利，虽后患无穷，亦不之顾，故欲壑方满，祸患即随之而至，卒以此丧其生。呜呼，一念之贪，遂至杀身之祸。世之人，竟日役役，不饱其欲壑不止者，得毋蚊之类也夫。

作者以蚊喻人，通过阐述蚊子因贪婪成性，最终害人害己，说明世人若贪得无厌，其下场与蚊无异。老师批语：思清笔锐，光焰旁烛。真是言简意骇，一语中的。一个小学生，能以寥寥数语，通过对平常事物的勾勒，感悟出深刻的道理，其文笔与思想的成熟，令人赞叹。

观木偶记

郑康允

中国之戏，或以人为之，或以物为之。外国既有人戏，有马戏，而更有影戏也。乡间之人，偶遇神诞，则捐乡人之钱财。若捐钱财多，则请为梨园之戏。苟捐钱财少，则请为木偶之戏。

夫人之为戏，口能言，手能舞，足能蹈也。木偶之戏，口亦能言耶，手亦能舞耶，足亦能蹈耶。

乡间之人，皆往观之，甚至士者不往学，曰看木偶戏也，农者不往田，曰观木偶戏也，工者不往肆，曰观木偶戏也，商者不往市，曰观木偶戏也。日观之不足，而夜观之。老者往观焉，幼者亦往观焉。男子往观焉，女子亦往观焉。乡之人，岂真所见者少哉。

呜呼，今之世，一戏台也。今之人，一木偶也。兵役追随者，其木偶之官吏耶；仆从喧赫者，其木偶之绅宦耶；披枷带锁者，其木偶之盗贼耶；撸旂负枪者，其木偶之兵丁耶；胁肩谄笑，其木偶之奸人耶；粉白黛绿者，其木偶之妇人耶；胼手胝足者，其木偶之愚人耶；鬚者吾知其为木偶翁，帅者吾知其为木偶童；光顶者吾知其为木偶僧，高冠者吾知其为木偶道；其不为木偶所能绘者，大都奔走劳动，心力交疲者也。人乎？戏乎？木偶乎？吾不知为木偶戏人，人戏木偶也？故为之记。

木偶剧是中山三乡一带曾经盛行的民间艺术，最早从清道光年间由粤西雷州传入，多在神诞（神佛生日、显灵日等日子）时上演。此习作简单介绍了木偶戏出演的原因，是神诞时如乡人捐钱不多，则把由真人演出的节目改由木偶演戏。文章描绘了乡人观戏的盛况：工、农、商、学，都为了看戏而不惜放下该做的事情；男女老幼，皆趋之若鹜，不亦乐乎。最精彩的是作者由木偶推及世人，以工整的排比和精确的词语，将戏里戏外的人生百态描绘得栩栩如生，正如老师所批：心花怒发，意蕊横生，直是以文为戏。

小榄中学的语文教学

中山县第三区区立初级中学是小榄中学的前身。1940年9月开学后，该校召开了一次校务会议。会议有4个议题，分别是关于国文（语文）教学、鼓励学生学业、教师因事告假应否调课或补课、体育科进程。其中国文教学是这次会议最重要、内容最多的议题。经过张焯堃、何式芬等16位教职员工的讨论，最后议定以下国文教学的原则：

关于精读文的选择。每班每学期选授15-20篇精读文，老师应将全学期选授之文预先公布，以免别班重复选授。文体选择上，一年级以记叙文为主抒情文为辅，二年级以说明文为主抒情文为辅，三年级以议论文为主应用文为辅。老师应抽出章节让学生背诵或默写。

关于略读文的选择。议定本学期课外阅读书籍为：秋一年级为《鲁滨逊漂流记》《三国演义》，春一年级为《朱自清选集》《三国演义》，春二年级为《水浒传》《三国演义》，春三年级为《石头记》《白香词谱》。

关于作文。每两星期作文一次，写略读文阅读心得一次。

关于书法练习。每周至少练习7篇，以在家临摹为主，也可酌情抽时间在堂上练习，由教师指点、评卷。

1940年中山县第三区区立初级中学的校务会议记录

（中山市档案馆藏）

对照现今的教学模式，感觉最大的不同是作为语文教学主体的精读文，居然是要求每班不重复，这对于今天的应试式教学而言，是不可想象的。

税务人员的招聘考试

1948年，中山税捐征收处举行招聘人员考试，相当于现今的税务局招考公务员。考试内容包括公文常识和国文写作两部分。其中公文试题包括选择题、问答题、拟写标题、缮写公文，时间约1小时；国文试题要求以白话文或文言文写一篇500-1000字的自传。以下是一位陈姓应聘人员写的自传：

余家居广东省信宜县大胜乡。山川秀丽，风景宜人，聚族而居，耕读为业，俭朴相承，仅获小康。上有祖父父母，可称矍铄，下有幼妹，现读初中。此外叔伯婶姆及其子女十余人，仍同居食。一家欢叙，诚为快事。故虽无至上之乐，然亦可有羌家之风矣。至军政党学，各有其人，而家则赖吾父以主持。因调整有方，处置有法，故虽屡遭战事影响，天灾加临，而仍能保持以往愉快生活，此实余生平之大幸也。忆余自七龄，就读乡塾，十五而入小学，继而初中，又越三载，高中才告毕业，是年适为民国三十四年秋，亦即余二十四岁之时也。同年八月，随堂兄赴穗，本欲继续升学，无奈环境骤变，至不能更求高深学问而为党国效力，实属憾事。九月初，遵兄之命，就业于地政，将及半载，顷遭病魔缠绕，至辞去本职。逾两月，病始退，今寄居友家。恰值钧处招考工作人员，余为“人生以服务为目的”起见，欣然应试。倘蒙录用，当竭忠诚，以偿夙愿。此即余生平以来之大略情形也。

1948年，应聘中山税务人员考生的自传

（中山市档案馆馆藏）

该自传叙述了考生的家庭状况、年龄、学历、履历、近况，文字简洁，措词恰当，笔触含情，读之可感受到其对家庭亲友的浓浓眷爱之情。依笔者之见，该文基本符合自传的要素要求。不足之处是全篇不足400字，达不到500字的最低字数要求。不知是否因此而影响了整体成绩，反正未能在档案中找到该生被录取的信息。

这些关于民国时期税政公务员招聘的泛黄档案册，透露出这样的信息：当今的公务员准入制度，与半个多世纪以前的不同朝代仍然有着相似之处：同样需要考试，择优录取；同样要求公务员必须具备过硬的文字功底。也许这是借鉴历史的结果吧。想到这点，作为档案人——历史的守护者，笔者不禁有些沾沾自喜。

文丨高小兵

编辑：陈琳琳

复审：王    健

终审：陈    岚

本文来源于《档案里的中山（一）》，中山市档案局（馆）编（2013.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