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码韩国首尔市长朴元淳:那只身材小能远飞的“勺嘴鹬”飞走了

21世纪经济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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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月9日失踪的韩国首尔市长朴元淳,10日凌晨警方找到遗体,随后经家属同意公布了遗书。目前初步排除他杀,具体死因仍在调查中。

享年64岁的朴元淳出身人权律师,曾积极领导市民运动,以正直、亲民著称,是蝉联三届、任期最长的首尔市长,并被视为下一任韩国总统的热门人选。

2016年9月,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曾在首尔采访过朴元淳,他在名片上自诩为勺嘴鹬,“身材小却能远飞”。

死因成谜:失联前一天还工作到深夜12点

10日凌晨,首尔市长朴元淳的遗体被发现。此前7月9日上午,他突然取消全部日程后失联。警方9日下午接到朴元淳女儿的报警电话后开始搜寻其下落,并在接案7个小时后发现朴元淳在位于北岳山的肃靖门附近身亡。

而7月8日,朴元淳还亲自发表了“首尔版绿色新政”的环保政策蓝图。据媒体报道,朴元淳还参加了8日举行的一个晚宴,当时氛围愉快。同一天,朴元淳还和主要干部们商讨房地产问题、整理立场至深夜12点,业务热情高涨。

当朴元淳失联时,还曾有猜测认为,他是因房地产对策等问题压力倍增,有可能是关闭手机通过登山等户外运动缓解情绪。

通过检查监控录像,首尔市政府及警方指出,朴元淳9日上午约10时44分离开位于钟路区嘉会洞的市长官邸,戴着黑色帽子,穿着深色夹克,背黑色背包。这身装扮看起来是像要去爬山。而据报道,朴元淳平常就有登山习惯,在2011年曾花49天纵走多座山脉连接而成的白头大干(韩国太白山脉旅游区域的总称),过程中下定决心出战首尔市长补选。

另有消息指,7月8日晚,朴元淳的前女秘书向警方报案,指控朴元淳性骚扰,还声称受害者不只一人。

警方尚未确定她陈述是否属实,也无法确定朴元淳是否知道自己遭告发,是否因此轻生。不过,因嫌疑人已死亡,检方决定就此案不作起诉。

一位年轻的首尔市民告诉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首尔人对朴元淳遽然离世的消息都很震惊,大多数市民都还是很喜欢、支持这位市长。她猜测,如果朴元淳真是自杀,那么可能是因为他压力太大了。

负债6.9亿韩元:对妻儿表示愧疚

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在首尔官网上看到,朴元淳十分勤政,工作繁忙。目前该网站市长动态一栏更新的是朴元淳辞世的消息,称“为改善市民生活、建设更美好首尔而鞠躬尽瘁多年的首尔特别市市长朴元淳于2020年7月9日辞世”,公布了吊唁的时间地点,并说明“不接受花圈和吊唁金”。而这,应该是为了遵从朴元淳的意愿。

7月10日,警方公布的遗书中,朴元淳写道:“

向所有人致歉/感谢所有在我人生中一起度过的人/对一直只给予了痛苦的家人,表示十分抱歉/请将我的骨灰撒在父母的墓地/所有人,再见”

随着朴元淳的身亡,他在10多年前写下的遗书内容也被韩国媒体公开。据报道,这份遗书中,关于自己的葬礼,朴元淳表示“希望低调举行”、“不要收来悼念的人们的慰问金 ”、“不要向太多人透露我的死讯,一定不要发新闻”。

“我没能给你们留下一套房子,甚至没能给你们置办像样的家具。我真的想把一切都给你们,但希望你们理解这个没有能力的爸爸,不要太失望,也不要太怪我。”在这份十多年前的遗书中,他再三表达着自己的愧疚,“别说财产了,我活着的时候也没能让你们在养育方面享受到跟别人一样的资源,所以我希望能得到你们的原谅。”

朴元淳还在遗书中回忆了自己在贫困家庭中的成长经历,他写道:“如果没有那些帮助过我的人们让我学会正直和勤勉,我可能这一辈子都要在农村种地养牛了。这是我最宝贵的遗产。”

朴元淳还在遗书中提到了妻子。他写道:“作为律师的妻子,你怎么都应该过上幸福的生活。但我是一个人权律师,你陪在我身边,过的都是苦日子。我有什么资格给你写遗书呢?有一件事,我想请求你原谅。那就是我账户上的负债比存款多。”

另据韩联社今年3月报道,韩国政府公职者伦理委员会公布“2020年定期财产变动事项”,其中公开1865名高级公职人员本人及其家人名下财产在2019年的变更情况。其中,首尔市长朴元淳的财产是负6.9亿韩元,在高层公职人员中财产排名倒数第二。

人权律师出身:重视平民利益

尽管没有积累个人财富甚至负债,朴元淳的能力是有目共睹的。他出身人权律师,从政后以正直、亲民著称,颇得市民爱戴。

2016年9月,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在首尔采访过朴元淳,他平易近人,思维敏锐。他在首尔市长名片上自诩为勺嘴鹬,“身材小却能远飞”。当时,他小而紧凑的办公室被作为首尔政府形象的一部分供人参观,里面桌椅简单,桌椅后面是满满的几个书架。办公室常设信箱和公开接待日,市民们很容易就能跟他对话反映问题。

2016年9月,朴元淳给记者的名片,在上面他以勺嘴鹬自诩。

当时,朴元淳小而紧凑的办公室被作为首尔政府形象的一部分供人参观

公开资料显示,朴元淳生于1956年3月26日,为农家子弟,1975年考入首尔大学社会学系,因参加学生运动而被捕入狱四个月,还遭开除学籍。随后他又考入檀国大学攻读史学。1980年,他通过韩国司法考试,1982年开始担任大邱地方检察厅检察官,并在第二年辞去公职,成为人权律师。

另据首尔市政府官网消息,从政前,朴元淳1992年获伦敦政治经济学院国际法学学位,1995年担任“参与连带”秘书长(1995~2002),2001年担任“美丽财团”常任理事(2002~2010)。

据报道,成为人权律师后,朴元淳努力为女性及日治时期慰安妇争取权利,在上世纪90年代成为打赢韩国性骚扰案件第一人。

并且,朴元淳领导两个前述社运团体,先后参与司法改革运动、保护小股东权益运动等著名市民运动;揭发财阀舞弊以及指控保守派菁英在殖民时期与日本勾结,包括他念大学时抗争的对象、时任韩国总统的朴正熙。

2011年首尔市长选举时,朴元淳作为独立候选人成为最大的“黑马”,一举夺得53%选票,击败获当时总统热门人选、前总统朴正熙之女朴槿惠支持的对手罗卿瑗。由此使得在野党夺回失去近十年对首尔的执政权,结束保守派大国家党对首尔近十年的管治。

2014年6月4日,他再度击败执政党新世界党候选人、财阀郑梦准,成功连任首尔市长。

2018年6月13日,在地方选举打败前京畿道知事金文洙、前国会议员安哲秀,再次成功连任首尔市长。

外界称朴元淳为平民市长,他则自称福利市长。而一向给人高度竞争、财团林立印象的韩国首尔,在朴元淳上任后,也确实有了不一样的气象。他力推社会经济主义,鼓励社会企业和“合作社”,给就业竞争激烈的首尔带来了更多岗位和稳定的就业环境。

据媒体报道,朴元淳曾说过,从朝鲜时代算起,没有比自己任期更久的首尔市长。如果没有这场意外,到2022年任期截止,他的在任时间将长达11年零8个月。对于个人政绩,他曾说过,不在乎支持率,将把力量集中在关注青年、福利、环境,关爱保护弱势群体方面。媒体评价说,虽然他没有诸如前任市长李明博、吴世勋打造清溪川、光化门广场等“耀眼政绩”,但他一直默默坚守提高市民生活质量的政治理念。

重视中国:曾为武汉抗疫加油

从平时施政来看,朴元淳非常重视首尔与中国的沟通和联系。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注意到,首尔市政府有专门的中文官网,介绍首尔的各种最新政策资讯、生活资讯等,涵盖经济、文化、民间交流等方方面面,还专门设有“网上市长办公室”,实时更新市长的致辞、简历、动态、演讲、工作日记(名为希望日记)等。

2016年9月,记者采访他时,他对于首尔发展旅游业尤其吸引中国人前去旅游非常看重,采取了一系列举措,出台了“首尔观光 3无3强改革”的政策,做各种推介、邀请中国游客体验等等。在宣传片《享受吧!真正的首尔》中,他作为市长还亲自出面做介绍。

在今年2月武汉疫情最为严峻时,朴元淳还挺身而出支持中国。

据报道,2月11日,首尔市政府称向中国12个城市捐赠约合353万元物资,朴元淳还录制视频,用中文为武汉加油。首尔市还分别在5个人流密集的地铁站以及约70个首尔市有关机构电梯里,循环播放支持中国抗击新冠肺炎疫情的无声宣传视频。

接受韩国媒体专访时,针对当时韩国网络上的仇华言论乃至要求禁止中国人入境的抗议,他呼吁民众要科学应对疫情,不应先入为主将矛头对准中国人。他指出,每当出现传染病时,公众总会将某个社会团体当做替罪羊以责怪谴责,但这并不是阻止病毒传染的好方法。“首尔当时(2015年)的MERS疫情有多严重,可中国把韩国国民挡在门外了吗?”

在朴元淳主导下,首尔市还为经中国入境的留学生提供“接机、临时住所、监查”等全面支援。

抗疫得力:受邀为各国市长介绍经验

对于韩国本土疫情,朴元淳也积极应对,防控得力。根据首尔市政府官网“网上市长办公室”的消息,在今年3月27日,他与31个国家45座城市市长举行共同应对新冠(COVID-19)疫情视频会议。会上,朴元淳表示首尔市坚持“应对过度比应对迟缓更强”的原则,并详细介绍切实有效的防控措施。

举行此次视频会议的缘起是,由全球96个大城市组成的全球网络C40(城市气候领导联盟)主席兼美国洛杉矶市长埃里克•加希提(Eric Garcetti)邀请朴元淳介绍在海外备受瞩目的首尔市新冠肺炎防疫及应对技巧。此外,他还接受美国媒体采访,介绍首尔抗疫经验。

此前在2月底,对于一些教会无视政府禁令强行举办集会的表态,朴元淳立场强硬,表示若举办将会强制拆除集会现场并罚款。

对于有韩国民众指责政府过度应对,朴元淳反驳道,自己作为曾经的人权律师,非常清楚集会和示威自由的重要性,但在此刻严峻情况下,这种权利受到一定限制是应该以及必须的。

2016年,时任总统朴槿惠陷入亲信干政丑闻时,朴元淳带头组织烛光集会等民众示威活动,严厉批评朴槿惠,要求她辞职。朴槿惠被弹劾下台后,朴元淳大力支持文在寅参选韩国总统,民主党一举拿下执政权。

如果没有这场意外,作为拥有多年政治资历又在此次抗疫中表现突出的“平民市长”,朴元淳很有可能竞选韩国总统。

(编辑:李艳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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