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原阳县还有两个调查组在继续工作。一是“4·21”涉记者治安事件调查专案组，另一个则是“4·18”压埋窒息事故调查组，涉事记者向南方周末记者表示，他们也希望舆论把焦点转移回压埋窒息的调查进展。

一名参与过多起塌方救援的消防救援人士告诉南方周末记者，在不清楚受困人位置的情况下采取大型机械作业非常危险，除了机械操作可能造成伤害外，大型机械的重量也会对被埋人员造成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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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南方周末记者 李玉楼

责任编辑 | 何海宁

“这件事已经结束了，但我还是希望能看到一个详细的调查报告。”4月23日上午，河南原阳男童被埋事件遇难者的一位亲属告诉南方周末记者，有关孩子为何被埋在坑里、挖掘机救援是否合理等问题依然有待查清。

4月18日下午5点30分，原阳县原兴街道办事处温庄村北侧的盛和府工地内挖出一具男童遗体，至当晚10点40分，又陆续挖出3具遗体，均没有生命体征。

四名男童均是温庄村人，来自3户家庭，两户姓刘，一户姓李。村民们最后一次看到他们是在当天下午4点30分，他们在村口小卖部里买零食，还连中了两次“再来一包”。

4月21日，事故调查组通报称，初步查明系自卸车倾倒土方时将在工地玩耍的4名儿童压埋，致其窒息死亡，事发工地未取得施工许可证，系违法施工，涉事车辆违规作业，公安机关依法对8名开发及施工人员刑事拘留。

同日，家属与当地政府达成补偿协议，遇难儿童于当日下葬。当日下午，原兴街道工作人员在公墓阻拦多家媒体记者进入，在将一名潜入记者反扣送出时，双方发生肢体冲突，记者的两部手机被抢走，引发广泛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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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墓冲突

据当日在场的一位记者介绍，当天下午的葬礼上，遇难男童家属同意其前往公墓，并随后电话告知其公墓的具体地点，“我们的沟通一直很顺畅，约定好葬礼现场不会进行采访，只是参与葬礼”。

李姓男童的亲属向南方周末记者证实了上述沟通。

然而，多位记者驾车行至公墓路口时，被早前在遇难者家中见过的街道工作人员认出并阻拦下来。现场视频显示，当时有二十来人守候在路口，其中一位女性告知记者：“没有政府的允许，不能进去采访。”

“当时有一位记者趁对方不注意，从一旁小路潜入公墓，但随后被发现并反扣送出，我们看到后拿出手机朝前拍摄取证，随后被推搡殴打，手机被抢走，衣服被撕烂，眼镜也在冲突中被踩坏。”上述记者介绍。

原阳县委宣传部副部长卞瑞峰当晚在电话中回应媒体称：“有死者家属不同意采访，与记者发生冲突，当时有两名村干部在场。”但上游新闻等多家媒体报道称，当晚卞瑞锋登门道歉时表示此说系从原兴街道办党委书记处得知，自己尚未确认，并送回了两部已被刷机的被抢手机。

4月22日，原阳县委宣传部出具的一份说明显示：视频中的9人均系原兴街道办事处工作人员，是帮助家属料理后事和进行帮扶的专班人员。

原兴街道办事处主任郭勇4月22日接受人民日报记者采访时表示：“当时我们过于激动，态度不好，出了这样的事，确实不应该，真诚向媒体和社会各界道歉。”

郭勇在解释为何阻拦记者进入时称：“根据要求，为了尽量减少人员聚集，同时帮家属料理后事，我们就想着其他人能不进去就不进去。”

郭勇介绍，该县民政部门4月1日发布通知，“严禁人员聚集，防止交叉感染，非本公墓安葬逝者直系家属，一律不得入内，入园祭祀的每个家庭不得超过两人。”

原阳县民政局工作人员告诉南方周末记者，该局转发的是新乡市下发的《关于切实做好清明节期间有关工作的通知》。南方周末记者检索发现，通知中的确包括“实地入园祭祀的，每个家庭不得超过2人”的规定，但通知明确是在“清明节期间”实行。

有关通知内容的理解，原兴街道办事处工作人员4月23日下午拒绝了南方周末记者的采访请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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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援细节

眼下，原阳还有两个调查组在继续工作。

一是“4·21”涉记者治安事件调查专案组，另一个则是“4·18”压埋窒息事故调查组，涉事记者向南方周末记者表示，他们也希望舆论把焦点转移回压埋窒息的调查进展。

事发工地位于温庄村北侧，原本是温庄村的耕地，村庄正中有一条穿过耕地向北与市政道路相连的公路。

2月中下旬，北侧的盛和府工地开始施工，随后挖断了温庄村北上出村的路，工地四周也围起了绿色的挡板，但有多处豁口，足以供成年人进出。

四名男童被埋的地点位于工地东北，目前正在施工的区域则位于西侧。一名施工工人向南方周末记者介绍，东北的空地目前主要用于堆放土方，以备日后回填所需。

当天肇事的后倾翻型八轮自卸车正是将西侧挖出的土方转运至东北空地，至于为何男童在不久后即被挖掘机挖出，上述工人解释称：自卸车倾倒完土方后，会由挖掘机将土方进行规整，以防滑坡倾塌，据他推测，挖掘机是在规整土方的过程中发现了男童。

18日晚间六点，工地里挖出男童的消息在温庄村不胫而走，闻讯赶往现场的男童父亲刘团伟和妻子被拦在了几十米外，后续赶来的另一位男童父亲李建康也未获准进场辨认。

“当时现场十分安静，隔着太远我也不知道他们在干什么，我反复跟拦我的保安说，还有3个孩子也可能被埋在里面了。”李建康向南方周末记者回忆，他不清楚这句话到底有没有传入施救人员耳中，当时有一百余名拿着铁锹准备进场救援的村民也被拦在场外。

直至当晚八点半，现场响起了挖掘机作业的声音，轰鸣声持续了一个多小时，又挖出3个孩子的消息传来，次日，家属们见到了损伤严重的4具遗体。

新乡市委书记张国伟21日晚间回应媒体称，就目前来看，这个安全事故的处理，非常顺利，从应急救援，到事故调查，再到善后处理，这一切都进行得很好。

不过，一名参与过多起塌方救援的消防救援人士告诉南方周末记者，在不清楚受困人位置的情况下采取大型机械作业非常危险，除了机械操作可能造成伤害外，大型机械的重量也会对被埋人员造成压力。

上述人士坦言，塌方救援的黄金时间是30分钟，1小时后生还的可能性骤降。

近年来，自卸车违规操作造成的儿童被埋事件屡见不鲜。

2011年，无锡锡山区泉山大道施工工地内，一辆满载渣土的自卸车倾倒渣土时，将一名11岁骑着自行车的男孩埋在了渣土里，导致男孩头部被砸碎裂不幸身亡。

2017年8月11日下午，蚌埠市禹会区兴中路工地上，水稳材料在卸货过程中将一位4岁女童掩埋，导致女童被埋在正在施工道路的水稳层内致其死亡，4天后才被村民无意间发现。

上述事故的共同点在于自卸车违规操作。一位资深建筑工程师向南方周末记者介绍，自卸车倾倒过程中存在大面积视觉盲区，按规定需有旁站安全员在作业中协助其观察后方情况。

此外，缺少安全隔离措施，未成年人轻易进入工地等特点也共存于这些案件中。兴中路案中，涉事工程同样未取得施工许可证，且多次被住建部门下达停工通知书，与本案中的盛和府项目如出一辙。

2018年9月20日，蚌埠市禹会区人民法院就该案徐舒成等6名被告犯重大安全责任事故罪作出一审判决，由于取得受害者亲属谅解，6名被告均被判处缓刑或免予刑事处罚。

2020年4月21日，原阳县委对县住建局局长孙国安和安全股股长王建刚予以免职，对县城管局局长魏学义启动问责程序。两天前，涉嫌重大安全责任事故罪的8名建设和施工人员已被刑事拘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