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海为韩国电影《寄生虫》设计的海报,被导演奉俊昊用作冲击奥斯卡金像奖的版本,并获得奥斯卡最佳影片、最佳导演、最佳国际影片等重要奖项。 (受访者供图/图)
*本文经《南方周末》授权转载
“还是会紧张哈。”接受南方周末记者采访前,黄海发来这样一条短信,末尾附上一个笑脸表情。
1976年出生的黄海,有“中国电影海报设计第一人”的名号。他却一直很低调,入行十三年,他极少接受媒体的正式采访。网络上流传着他的个人经历、对他“大作”的各种解读,真假难辨。熟悉黄海的朋友都说,“海哥”是个不善言辞的人。
收到南方周末记者的采访提纲,黄海细致地一一订正。他不贪功,网上流传他为王家卫《一代宗师》设计的英文版海报,章子怡和梁朝伟在拱门前过招的那张海报,并不出自他手,但其余海报,都是他的作品。两人都是极较真的人,王家卫不满足,黄海也不满意,“永远都在纠结”。那次合作之后,王家卫监制的《撞死一只羊》、新近筹拍的电影《繁花》,黄海都是指定合作伙伴。
与黄海合作过的大导演,最后大多跟他成了朋友,经常一起吃饭聊天。但他不会主动提起,“这算是我私下的一种满足,他们对我专业的肯定。”导演张一白向南方周末记者细数他与黄海的好交情,只有这时,黄海才会呵呵一笑,“我上次说的吃重庆小面,就是在他(张一白)家吃的。”
导演们“江湖救急”时,也会想到他。2020年2月底,导演贾樟柯带着新片《一直游到海水变蓝》要去柏林电影节展映,年前他突然问黄海:下周有没有空?我要去柏林,帮忙看一下。可供创作的时间只有短短一周,黄海爽快应下。在回工作室的路上,他就灵光乍现,想到了海报创意。这套以灯塔为主体的海报,贾樟柯很满意。
2020年2月贾樟柯带着新纪录片《一直游到海水变蓝》参加柏林电影节,黄海设计的海报没有刻意使用“中国风”,而是用灯塔的形象表现他从纪录片里感受到的中国当代文学风格。 (受访者供图/图)
聊起自己设计的电影海报,聊起喜欢的电影,黄海就滔滔不绝。三个小时的采访中,他谈起参与每一部经典影片背后的故事,分享他拆解这些电影故事时的内心世界。
01大导演们的“阿海”
在电影圈的江湖里,大家都喜欢叫他“海哥”。
大制片人江志强叫“海哥”,是从电影《寒战》开始的。2012年,江志强的安乐影业投资了香港电影《寒战》。那时黄海刚成立了自己的工作室“竹也文化”,江志强拿着剧本找上门来,希望他帮着做一批电影海报。凭借2007年为姜文电影《太阳照常升起》制作的威尼斯电影节竞赛海报,黄海当时在业内小有名气。
香港电影在2002年的《无间道》之后,经历了长达十年的低迷期,而《寒战》又是香港新人导演梁乐民的处女作,充满未知数。但看完剧本,黄海很快就答应下来,“这么一部完整的、创作上很合格的电影,不应该是千篇一律的设计。”他决定跳出香港电影海报的传统风貌——那是种电影工业流水线时代留下来的浓重痕迹,警匪片海报大多是主角持枪比武过招的造型。
黄海走的是更国际化的路线。他在参考大量美剧之后,设计了一系列以“冰块”为主要元素的电影海报。影片主角被困在巨型“冰块”的不同角落里,各怀心事、拔枪对峙。“冰块”的概念是黄海的灵机一动,他研究剧本后发现,“《寒战》最大的魅力是对峙,不是暴力,不是动作,实际上更像是冷战。人与人之间互相的那种计谋、猜测,人物的表现力变得更重要。”这组“冰块”海报突破香港电影海报的俗套,画面充满张力和隐喻,江志强看后连连称好,从此对他以“海哥”相称。电影《寒战》也成为当年的一匹黑马,梁乐民凭该片拿下香港电影金像奖最佳导演和最佳编剧奖,在《无间道》之后,为香港警匪片乃至香港电影开辟了新的创作路数。
张一白叫“海哥”是从2014年拍《匆匆那年》开始的,黄海负责了这部青春片所有的海报设计。从那以后,由张一白执导、监制,甚至担任制片人的电影,黄海都是设计海报的不二人选。
张一白找“海哥”的理由很简单,那时黄海为许鞍华执导的《黄金时代》制作的系列海报名声大噪,成功“出圈”——电影圈外的许多观众看到了电影海报的价值和力量。《黄金时代》是许鞍华作品谱系里的“非典型”作品,她擅长的是《天水围的日与夜》《桃姐》这样立足香港、书写市井人生的“小”故事,但《黄金时代》讲的却是大时代、大情怀。黄海的设计抓住了这部影片想要传递的时代精神,笔尖、刀锋和满纸泼墨写意地表现20世纪初的风云乱世,那一代文人、革命青年的身影立于纸上,孤单又顽强。这组海报超脱于电影之外,用视觉语言构建了一组独立完整的叙事,这在国产电影海报中是罕见的。“海哥的海报往往会成为独立于一部电影的作品。他能在一个方寸之间的画面里,对电影做某种气质精准的提炼,他能找到一部电影所要呈现的诗意瞬间。”张一白说。
私下里,江志强和张一白更愿意叫黄海“阿海”,那样更熟络,也更亲切。
黄海时不时跑去重庆人张一白家吃他自制的重庆小面;张一白出国,碰到合适的书刊和物件都会买下来,送给黄海。不做电影的时候,两人也不定期见面,坐下来喝茶聊天。
姜文、王家卫、张艺谋、陈凯歌、冯小刚、贾樟柯,也叫他“阿海”。跟黄海合作过的导演,最后都跟他建立了持久的信任。“跟他们合作的过程,在我心目中是过招,他一招来你一招去。”黄海说,“你越专业,他们越尊重你。”
第一个“过招”的是姜文。黄海进入电影海报设计领域的第一件作品,就是为姜文电影《太阳照常升起》设计海报,此后,《让子弹飞》《邪不压正》的电影海报都出自他手。如今他们无话不谈,聊天时大多不谈创作,“但其实跟他聊的过程中,你能感受到他的创作习惯和创作需求,能感受到他这个人。”黄海说。等到有电影合作时,对姜文日常的感受就会起作用。黄海会做很多版本给姜文看,姜文挑出一张最像自己风格的。
张艺谋对“阿海”是最开放的,《影》的所有海报都让“阿海”一手包办。“他每次看到我的海报都‘哇’,最后‘哇’得都我有点不好意思了。”谈到张艺谋的“鼓励式教育”,黄海笑了起来。张艺谋总能从海报中迅速看出对方有没有读懂他的故事,“你不得不佩服他对自己希望看到的那个东西的精准把握,而且他会喜欢很多种不同的魅力和尝试。”
贾樟柯的《山河故人》《江湖儿女》,包括最新的纪录片《一直游到海水变蓝》,海报都是由黄海操刀。他对“阿海”也是“纵容”的,有时作品到最后关头了,黄海临时说要加一个东西,“他会说:好的,就听你的。”
02海报上堆明星不管用了
入行十三年,黄海在电影圈见过不少乱象,也踩过“暗坑”。
找上门来的电影项目,黄海都会要求先看剧本,从剧本看就没戏的片子,他会直接拒掉。但“烂片”是防不胜防的,“说白了你无法判断、控制它,有时候好剧本也会拍坏的,各个环节扣1分就完了。”
像《我不是药神》这样的剧本,对黄海来说是可遇不可求的。拍“药神”时,文牧野还是电影圈的新人,黄海已经赫赫有名。“药神”剧本把黄海看哭了,他决定“不管怎么样都要接这个单子”。后来看到初剪版,黄海就知道这部电影会是爆款,最终“药神”获得了近31亿票房和众多国内外奖项。
为了制作“药神”海报,黄海和文牧野每天都在一块儿碰,从创意到制作,各个细节上来来回回碰撞。“如果你找海哥翻看我俩那时的微信聊天记录,会细到‘这个地方是不是需要再提亮一点’,那个感觉像提纯,把整部电影里精华的东西提出来,变成一张图像。”文牧野向南方周末记者回忆。
《我不是药神》的主宣传海报,是主演徐峥、王传君、谭卓、章宇等人对着镜头笑的大头照。这不是一张简单的大头照,海报中的演员们虽然都在大笑,但仔细看,这些笑都是假笑,刻意又空洞。此外,王传君脸上挂着的口罩和“黄毛”章宇充满病态的脸,都给观众留下悬念,这部电影的黑色喜剧气质通过一张海报作出了直观而形象的传达。这是黄海希望实现的,就是“在明星之外,增加人物性格,增加更多的故事身份设定和本身的戏感、剧情感”。
黄海自己更满意的是另一张“药神”海报,蓝色大海上漂着一颗被对半剖开的巨大药丸,药丸如同白血病人的诺亚方舟,上面挤满了病人的剪影。这张海报也是文牧野的最爱。“好的商业海报一定是既让我看到整个电影的主打元素,又看到了更多更深的东西。就像我们在画廊里看画一样,我们坐在那里可以看很久,原因是里面有很多的细节,有特别多的创意,需要你长久去玩味,海哥的海报就有这样的力量。”文牧野评价。
长久以来,国产电影的商业海报都停留在“原始”阶段。最简单功利的操作,就是在电影海报上堆明星阵容,卖明星脸,剧照中挑出一张加上文字,就成了电影海报。最近几年,明星效应在国内失灵了,口碑对一部电影的命运越来越重要。
张一白很早就意识到这一点。同时,他认为,中国电影市场太大,下面有很多细分市场,早年香港电影宣发的做法——在铜锣湾挂两张海报,弄几张明星剧照在巴士上“通吃”的做法,已经完全不能覆盖今天的内地电影市场,“定制”海报显得非常必要。
从《匆匆那年》起,张一白就与黄海形成了一套固定的合作模式。片子正式开拍前,他们的沟通就开始了。
电影拍摄过程中,海报师穿梭在现场抓取一些镜头,为黄海积累素材。张一白拍电影时,甚至会根据黄海的创意构思,专门请广告或者海报摄影师拍摄画面,他说:“我们都希望为商业电影海报建立一个体系。”
拍《匆匆那年》之前,黄海和张一白已经商定这系列海报要有三个主题,展现男女主人公三个不同的人生阶段:中学时代、大学时代、成年时代。黄海带着摄影师来片场找感觉,他用水泼在演员脸上,用溅起的水花表现主人公进入社会后遭受到生活巨浪的种种冲击,以此区别主人公学生时代更青春、阳光的视觉语言。
黄海数不清自己画过多少张海报,但有一种海报,他是绝对不画的,熟悉他的人也不会开这个口——那就是近年流行的票房破亿海报。
“破亿海报跟电影内容没关系,国外的专业术语上讲,应该叫‘平面(print)’,不叫‘海报(poster)’。国外是有海报文化的,海报关乎的是电影本身的气质和内容,他们不能接受做一个只是为了搏眼球而没有电影内容的东西。”黄海告诉南方周末记者,“我做海报,是因为我喜欢电影。我喜欢的是电影本身的内容。”
03“你喜欢什么电影,版权都可以谈”
早期中国电影“出海”,征战欧美各大电影节,海报里总少不了“中国红”。
典型代表是张艺谋导演的电影《红高粱》《大红灯笼高高挂》海报,都是浓重的红色。一度在不少欧洲观众眼里,中国红就是中国电影标配的影像符号。
黄海记得,姜文的《太阳照常升起》入围威尼斯电影节主竞赛单元“金狮奖”时,他也设计了很多版本的海报,最后大家一致认可的,还是那张红色海报——艳丽的红色背景下,是周韵饰演的“疯妈”赤脚走路的形象,树上挂着一只绣花鞋。这张照片是黄海从剧照中选出来的,他把原背景替换掉,全部换成了张扬、刺激的红色,他理解的《太阳照常升起》是一部极浪漫的电影,红色就是生命的红。姜文看完,当即就决定选用这张海报出征威尼斯,他告诉黄海:“这就是我心目中的中国印章。”
到了《黄金时代》,黄海设计的五款国际版海报,已经走出了“中国红”的刻板印象,根据不同国家、地区观众不同的审美趣味,单独设计视觉语言。韩国版的“黄金”海报里,汤唯饰演的萧红独自站在纸上;日本版海报,则选择了萧红、萧军打趣的形象;中国香港版海报,萧红撑着油纸伞,站在桥边;中国台湾版海报更为写意,“主角”是一片白色的羽毛;到了英文版海报,主体则换成了顶天立地的一支金色的笔尖,居中的是文人孤独的背影。
面对亚洲观众,黄海普遍用到了“泼墨”,他认为“泼墨”表达的是自由。但笔墨纸砚是中国古代文人的书写工具,并不为西方观众所熟悉,于是在英文版海报里,他改用钢笔的笔尖。后来他觉得这样表现还不够,又在画面右上侧加上一树梅花,寓意文人的孤傲高洁。
亚洲市场再做细分。黄海解释,韩国版里,汤唯的形象是被突出和强调的——那时汤唯在韩国很受欢迎;日本版的设计,强调的是萧红、萧军,两个文人间的情感;香港观众相对来讲更市井一点,于是香港版的海报也更多烟火气;“台湾其实骨子里文学性多一些,他们对于《黄金时代》背后这群文人会有独特的感受”,所以在台湾版海报里,黄海也设计得更诗意,他借躺在地上的羽毛,表达“自由是飞向天的,可是他们(文人)飞不了”。
2018年的电影《我不是药神》,在海报细分上走得更远。文牧野记得,在宣发策略排期排好之后,他和黄海一起对二十多张海报进行总结,哪些是更商业的,哪些是更艺术形态的,哪些是面对海外电影节的……去海外电影节,就一定是艺术海报。这部电影在参加蒙特利尔国际电影节时,黄海设计的国际版海报,走的是极简风,与国内版商业海报的热闹截然不同,他只用了红、白、黑三个色彩元素,红色作底,白色将两个头像加以区分,一边是患病之前的样子,另一边,则体现病情恶化后的样子。最后,“药神”获得了蒙特利尔电影节最佳剧本奖。
2020年2月,贾樟柯带着他的新纪录片《一直游到海水变蓝》征战柏林电影节时,黄海设计的海报里,常见的“中国风”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更国际化的“语言”——背景是蓝色,山海间一支钢笔像灯塔一样放射出金色光束。《一直游到海水变蓝》是借三位作家贾平凹、余华和梁鸿之眼,讲述自1949年以来的中国往事。在黄海看来,这部纪录片是中国当代文学的风格,理应用当代的视觉语言,如果为了体现东方气质而刻意使用“中国风”就不对了。
黄海是近年国产电影市场崛起的受惠者,随着一批优质国产电影的出海,黄海设计的海报也得以被世界看见。“它带给我很多可以更广泛接触这个行业的机会,不但是国产电影,还有国外电影。”黄海说。
他因此接到了《龙猫》《千与千寻》等经典电影的中国版海报创作邀请,也为韩国导演奉俊昊的《寄生虫》创作了奥斯卡版海报。奉俊昊工作室专程将电影拷贝拿过来给他放映,最后黄海创作的“山水版”海报,奉俊昊很喜欢,不仅用来“冲奥”,后来《寄生虫》日本版海报也是用的黄海设计的这张。
“现在有国外的海报公司邀约过来:你喜欢什么电影,只要你想做的我们都去谈版权。”前不久,一家英国的海报公司找来,黄海个人很喜欢英格玛·伯格曼1957年的老电影《第七封印》,没想到这家海报公司真去谈成了,黄海实现了为《第七封印》制作海报的心愿。“这种创作原来是不可能的,现在你离自己想要做的事情那么近,除了感激还有什么呢?”黄海说。
04“这张我自己留着”
黄海工作室里贴满了他满意的海报。导演文牧野回忆,有的海报黄海做出来不是为了发布,而是自己留着的。 (受访者供图/图)
黄海做海报,最开始是做广告,后来变成传递他对一部电影的感受。“原来我对电影海报的认识是‘电影广告’,是典型的电影信息,但现在我会更介意一部电影带给观众的感受,我认为这才是电影的魅力。”
他做“读后感”最费劲的一次,是2019年为宫崎骏经典动画电影《千与千寻》制作中国版海报。《千与千寻》是日本历史上,乃至全球历史上最成功的动画电影之一,也是唯一同时获得过柏林电影节最佳影片“金熊奖”和奥斯卡最佳动画长片奖的动画电影。“做这种经典电影海报非常难,你要挑战全球的创作者。
所以这是一个很大的工程,你得把关于《千与千寻》所有的图找来,哪怕是一个衍生品的小设计图你都得判别,以保证你未来的创作跟它们不撞车。别人想过的你不能想,别人做过的你不能做,这是基础。”黄海说。
《千与千寻》是黄海第二次与吉卜力工作室合作,此前,《龙猫》在中国重映,中国版海报就是由黄海设计。为了创作《千与千寻》海报,黄海花了半年时间构思,“一点都不夸张,那半年我脑子没停过,一有时间就想。”他反复回看《千与千寻》,琢磨片中老爷爷的话。“《千与千寻》的核心是‘神隐’,这个神隐就是世外桃源。西方童话的小人国,就是一个异世界,在那里,现实世界的人能够实现在外面无法实现的成长。《千与千寻》里的妖怪们其实一点都不恐怖,无论汤婆婆、无脸男还是锅炉爷爷,他们不伪善,不做作,现实比他们恐怖多了。”
“现实世界是黑暗的,但你内心要有光,我认为这才是老爷爷最想带给我们的——你的人生路要自己走,没人能陪你。他真的不止是在说一个美好的奇遇,也不止是爱情,那样就说小了。”这是黄海理解的千寻,他的海报里,蓝色汪洋大海被劈出一条狭长的路,千寻的头顶是一盏路灯,她在“无脸男”“白龙”的阴影环绕下,循着路灯照亮的方向,坚定地迈开双腿朝前走。
做到这样不计成本的程度,一张海报其实已经超越了为卖电影而存在的功能,变成了艺术品。张一白提到,有时他们做完电影推广所要的海报,黄海还会“买一送一”,额外再做一两张更抽象、艺术价值更高的海报,这种海报不对外发布,只留作纪念。张一白怕埋没了这张海报,最后把这个“私人收藏”做成了给电影留档的黑胶唱片封面。
“现在去海哥工作室,常能看到他把自己满意的海报打印出来,贴得满工作室都是。兴起时,他说牧野你过来看看,我最近又做了一张什么。我看完了,他说:这个我不发的,我自己留着。”文牧野提到。用黄海的话说,“你对你自己喜爱的东西干吗那么吝啬?你自己思考的过程,自己也会享受和感动,也是你自己的成长。”
黄海回忆起入行做电影海报的初心。那是做《太阳照常升起》的时候,当时他还在奥美广告公司,接的大多是商业广告设计,做电影海报算是兼职。但能有跟姜文合作的机会实在是难得,因为他一直喜爱电影。“那个心态是不计成本的,因为你不知道什么叫好什么叫不好。”黄海回忆,为《太阳照常升起》做海报那段时间其实“挺崩溃的”,姜文说的是自由发挥,但实际上一直不满意,他就得一直做、一直做。“当时想,再做最后一次,不行就算了”。
没想到最后一次成了。
而电影本身不是一个人能单独完成的作业,它需要很多人的合作。“电影创作分前期创作和中后期创作,前期创作包括编剧、导演、摄影、美术、特效、音乐,到了宣发阶段,海报才变得更重要,它还要跨越到前端,去成为这部电影的一张脸。”黄海说,“但首要的还是主创,因为他们要创造世界观,这太难了。海报的核心工作更多是把电影的气质展现出来,展现得有没有魅力是能力问题,但是它的功能最重要的一点,是这个电影的气质,说白了就是照片。”在黄海心目中,海报这张“电影的脸”,更多希望折射出的是整个电影团队的存在。
2019年,黄海曾为上海电影节制作过一张主题海报,半拉开的电影帷幕后,是国产动画经典人物“美猴王”灵动俏皮的双眼。黄海把他想说的话藏在了这张海报里:“观众看到的都是台前的明星、导演,但其实幕后的人也值得被大家深刻记住,他们都在创造各自的价值。我用动画片来做海报,因为动画片是很典型的,它没有明星,最核心的就是幕后。幕后为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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