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迹没有出现。

11月27日晚，鹏城的天气透着寒意。随着天津天海主场大胜大连一方，被河南建业逼平的深圳佳兆业提前一轮降级，遗憾、不甘、泪水交织在深足的龙岗大运中心主场。

30轮联赛只赢4场，只积21分，这支时隔七年重返中超的新军没有继承此前“升班马第一年不降级”的传统，刚刚开始一年的中超梦想只能再度回到黎明前的黑寂。

本季中超，冠军是广州恒大，北京国安以2分之差屈居亚军，上海上港位列第三。在人们的习惯性思维下，作为我国四大一线城市，深圳应像北京、上海和广州一样，拥有一家冠军级别的足球俱乐部。

但往事并不总是如烟，现实也常常不能如人所愿。

除了在2004年在中超元年夺得过冠军外。随后的时间里，深圳足球俱乐部历经了多家企业的抛手辗转，成绩也是一落千丈。

经济与足球两张皮。2004年到2019年，15年的时间里，深圳这座城市一路高歌猛进，GDP跃居中国前三，亚洲前五。与之相比的深圳足球，则每况愈下，从中超降级到中甲，短短的一年的升超之旅也若昙花一现。

深足何时能止跌回升？与北上广蓬勃发展的职业足球对比，深足到底差距有多大？

对这些问题的回答，背后将牵扯出一个更加值得追问的问题：深圳还需要足球这张名片吗？

换言之，一座一流的城市一定需要一流的足球吗？

2019年3月2日晚，2019赛季中超联赛开幕式及揭幕战在龙岗大运中心举行。

这是深足在新主场——龙岗大运中心的首次亮相，也是深足时隔7年重返中超舞台的第一场比赛。在揭幕战中，深圳佳兆业不负众望，以3比1逆转河北华夏幸福。

上赛季中甲最后一轮，深圳佳兆业在最后一刻上演了翻盘奇迹，得以在时隔七年之后重返中超舞台。

自2014年哈尔滨毅腾经历中超“一年游”后，“升班马”都能在首个赛季中完成保级，而且普遍成绩不错。重庆力帆、石家庄永昌、延边富德、贵州恒丰、北京人和这些并非财大气粗的球队也能冲到积分榜中游。

据德国转会市场数据显示，在赛季开始前的冬季转会窗口中，深圳佳兆业共投入2596万欧元引进球员，仅次于广州恒大和大连一方，为中超第三，补强力度可见一斑。

以深足俱乐部的财力和投入，绝对可以跻身中超前列，何以这样一支球队在赛场上屡屡遭遇滑铁卢，最终导致中超“一年游”？

分析人士认为，引援失误是深足中超“一年游”的重要原因。

在冬训备战期间，深足本可以利用冬窗进行人员补强，并保留住上赛季的冲超主力功臣，然而，做为“硬核”的外援奥汗德扎并没有与深足续约，而是以自由身加盟河南建业，而另一名绝对主力叶楚贵也没有留下，而是回到了广州富力，这两员大将离开之后，深足俱乐部并没有引进比他们更强的人员来进行弥补。

内援方面，深足扎堆引进中后场球员，外援方面，深足引进了挪威国脚塞尔纳斯和卡马拉以及后卫姆本格，事实证明，深足的中前场实力和中甲时期相比反而削弱了，这也为深足整个赛季的进攻端粗糙乏力、长期处于进球数末位而埋下伏笔。

在赛季开始前的第一堂对外公开训练课上，深圳电视台体育频道资深评论员李斌在看完深足训练后就表示有些看不懂：我怎么感觉深足中前场的实力还不如中甲时期？

不过，联赛开局两连胜的高光表现，让深足上下处在一个自我感觉良好的状态之中，谁曾想到，深足的开局就是最巅峰，从此就走上了漫漫下坡路。

整个联赛上半程，除了前两轮的两场胜利和第8轮战胜上海申花之外，其它比赛的战绩是9负3平，深足为赛季初的引援不力而埋单。

在二次转会窗口，深足又引进了葡萄牙国脚索萨和喀麦隆前锋马里，加上此前的队中头号射手普雷西亚多，深足的四名外援组合里竟然堆积了三名前锋。

更尴尬的是，在用完所有引援名额之后，深足才启动换帅程序，太晚换帅这被认为是深足中超“一年游”的又一重要原因。

多纳多尼进队后，他已经没有任何的引援调整空间。

虽然新帅上任后带队取得1胜2平，其中还不乏主场逼平北京国安，但之后的比赛球队又陷入低谷，近6场比赛取得2平4负，球队深陷降级泥潭，在3:3战平河南建业后吞下降级苦果。

当然，深圳也并非没有过属于足球的巅峰记忆。

2004年，由李玮锋、李毅、杨晨、郑智等国脚领衔主力，名帅朱广沪执教的深圳健力宝夺得了“中超元年”的冠军，是火神杯上记录的第一个名字。

次年，参加亚冠赛事的深圳同样表现出色，他们一路杀进四强，创造了当时中国球队在亚洲赛场的最好成绩。

但是，辉煌与堕落却在好像在一瞬间无缝连接。曾经叱咤风云的“皇家健力宝”在短短一年之后就跌入低谷，他们的故事已经随着岁月的磨砂变成一张张老照片。

随后的时间里，深圳足球俱乐部历经了多家企业的抛手辗转。在深圳这座城市的经济与发展一路走高的时候，深足却一路滑坡，球队再也找不回曾经的巅峰，球迷也渐渐不再关注这支令人惋惜的职业球队。

如今的中超已经进入到了金元足球的时代。据统计，中超俱乐部投资方中16家俱乐部中有13家依靠房地产支撑，占比高达81.3%，比如恒大、富力、华夏幸福等，剩下的一些也都是做能源或基建港口的大国企，比如鲁能、亚泰等。

没人否认，玩足球需要烧钱。深足的忠实球迷杨先生就认为：“就是投资少了，如果有企业每年出20亿支持深足，买最好的球员，请最好的教练，那深圳肯定能拿冠军。”

这句话的准确性暂放一边，但其实说出了一个更值得讨论的话题：深圳不缺全国知名的企业、也不缺活跃的社会资本，但与北上广火爆的球市相比，为何深圳的本土资本一直都对投资职业足球兴趣寥寥？

中国足球俱乐部，其自身盈利相当有限。在目前由房企和国企两类主体构成的中超投资财团框架内，前者需要足球获取当地政府政策支持；后者在扩大影响力的同时，更多是投身国家体育建设，例如上港、鲁能等。

换言之，作为中国的科创高地，深圳的本土企业在这方面的需求并不旺盛，一些互联网企业对政府政策红利并不十分依赖，这是深圳本土企业对投资足球不感冒的原因之一。

当然，对于范围更广的体育产业，深圳的本土企业还是显示出了相当大的兴趣。

例如，万科一直都积极培育自行车、帆板运动等新兴领域，腾讯则花巨资购得NBA的国内转播权，并积极培育集服务、产品、赛事于一体的全产业链模式。但对足球，本土资本真的兴趣不大。

2016年，同是房地产企业的佳兆业集团带着使命接手深足，结束了深足持续多年的动荡岁月。这家本地房企多次公开表示自己深耕足球产业的决心，但振兴深圳职业足球，显然非一日之功。

在深圳，职业足球除了不受本土资本追捧外，也得不到市民阶层的太多宠溺。

在年初首个主场，有3.5万名观众来到龙岗大运中心看深足回归中超后的首秀。踢到与建业的保级战，球迷只剩1万人左右。

而整个中超联赛赛季，深圳佳兆业的主场场均上座人数只有1.6万观众，上座率仅为27.19%，在整个联赛中排名倒数第一。

球迷们的热情与否和球队的战绩好坏也许并没有科学统计上的线性关系。但这至少说明了这样一个事实：深圳的球市并不旺，老百姓对足球的热情比较冷淡。深圳职业足球的成绩好坏，与生活在这座城市里的人鲜少产生情感上的勾连。

球市不旺，有分析指出，认为这和主队的战绩脱不了联系。球迷徐先生说：“不是深圳人看球的人少，主要还是深足的战绩不行，如果成绩好了，自然球迷就多了。”

的确，深足这些年的风雨飘摇，让那些看着深圳足球长大的球迷逐渐流失。年轻一代球迷则很难被眼前这样一支球队打动，选择为它呐喊助威。

除此以外，还有一些论述是从文化进路入手，从城市底蕴和人口结构上分析深圳球市冷清的原因。

深圳是我国新型城市的杰出代表，也是我国外来人口最多的城市之一，在城市归属感上的迷思使得文化生活千人千面、众口难调，不像其他城市那样可以天然地形成以地域为纽带的球迷群落。

而纵观世界五大联赛，一座城市和其城市的顶级联赛球队有着重要的联系，甚至一度都成为了城市的最佳代言，曼彻斯特、巴塞罗那、马德里、米兰……无一不是。球场为球迷提供了观看精彩表演的场所，也为球迷提供了释放激情的舞台。

当然，球迷文化的形成需要历史的沉淀，也有着不同的历史渊源。曼联、阿森纳这些球队就带着浓厚的工人阶级周末狂欢的烙印，皇马和巴萨的对决则在历史的向度内隐含着不同族裔间的政治较量。而伊比利亚半岛和苏格兰的一些小球队，则常常是一支球队代表着一座城市甚至是一个小镇里所有居民的情感寄托。

从这个意义上说，实在是不能苛求深圳的足球文化可以一夜崛起。毕竟，中国足球开启职业化才20多年，能够周末轻松看到中超的足球转播才15年。

“深圳足球、尤其是深圳职业足球发展水平与城市地位很不匹配，须出台振兴足球计划，推动深圳职业足球发展迈上新台阶。”

2015年，深圳市曾就足球发展提出过明确方向，作为龙头的深足的具体目标是“力争3年内冲上中超，5年内打进中超前五”。

球队降级不是问题，本季的中超一年游也可看作是成长的代价，也许调整好状态的深足在下个赛季就能重返中超赛场。

但对于集科创高地、设计之都、金融之城等多张亮眼名片于一身的深圳而言，是否还需要足球这张名片却成为了一个需要认真思考的问题。

【撰文】 崔璨

【摄影】鲁力 朱洪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