岭南文化多元包容,不仅催化着作家的思想、情感和价值观,也催化着文学艺术的发展。东莞是岭南文明的重要发源地、改革开放的先行地和多元文化的融合地,有很多价值亮点的东西值得作家去挖掘和书写。近年来,黄江作家群以具体地域为对象,对黄江等进行了热情的歌吟和书写,作家们结合自己的读书笔记、现象观察和游记体验,先后写出了一批散文、随笔和非虚构文章。通过多年来的厚积薄发和集腋成裘,他们将这些文章结集出版,意义非凡,值得点赞。
有关地理、历史、人文、风物等题材构成黄江作家群散文创作的重要语境。作家们以黄江和自身经验为考察中心,作品力图揭示黄江的人文脉络和文化脉象。文本表述带有明显的地域特征和人文痕迹,从地域文化的多样性角度来考察地域历史、社会特征及其文化形态,寻溯黄江特定的历史文化和精神特质。作家们对黄江的历史文化和社会发展似乎给予更多的关注,津津乐道于这一岭南小镇的前世今生、历史镜像及其时代流变。书中所收录的文章便是以黄江为考察主线,以宏阔的视野、独到的思考和随感式叙事,向我们展现了黄江所处的历史人文、文化氛围、社会状况和建设成就,叙写了黄江卓尔不凡的人文精神、社会影响和历史贡献,展现了黄江人文发展和社会变迁的历史风貌,具有鲜明的现实意义和时代意义。
作家们从多个视域角度对黄江这一岭南小镇作了许多崭新的诠释。其中,以历史与现实的重要事件概念构成整体的铺陈推进,努力在叙事中表现具有质感的意象,并在灵动的组合中展示出万千气象,是作家们散文随笔显现的艺术特征。他们从历史典故和现实生活中选取鲜活的意象,采用诸如黄江大桥、黄牛埔森林公园、芙蓉古寺、霍山菜馆、太阳神、贝乐高等黄江元素来建构文本意境,以隽永的笔触,精炼的叙述,娓娓道出黄江深厚的文化内涵,提供鲜为人知的历史掌故,是信息量极大丰富的有关黄江历史文化的全域叙事。在书中所要探索的,是黄江历史的隐秘律动,是文明脉象的演绎痕迹,将地域个性与特质从历史与现实中发掘出来,透过对地域精神和历史物象的铺陈书写折射出城市历史的时代面影,从而让笔下的黄江和物象构成一部属于它们自己的历史、属于我们所处时代的赞歌。将黄江的风物掌故、风土人情、生活习惯的熟稔渗透沉淀于字里行间,文本鲜活生动,具象沉实,带有浓郁的情感温度和认知深度。本书不少篇什都是精短美文,我们发现,一部作品并不因聚焦于具体地域而渺小,反而却因为写出了城市地域的历史演进和人文逻辑而更显得丰澹开阔、气象万千,并为我们在更深层次上抵达人类共通的精神视域和情感世界提供了可能。其文字的背后,映射的是他们对城市精神与地域文明关系等哲学命题的有益探索与考量。
文学的地域性具有根系的作用,它能部分地决定作家的创作特色、文学含义和成长高度。地域文化作为作家的生成背景与最初的文化接受源头,是探讨作家创作的重要参照维度。地域文化对文学发展一直存有时而隐蔽、时而显著的影响,这不仅影响了作家个人的思维方式、气质脾性、审美志趣,还孕育出了一些特定的文学流派和作家群体。文化地理尤其是地域文化的传承、保护和突破,需要作家的文学书写。这既是文学的根基之所在,也是文学与生俱来的印记。同很多坚持地域写作的作家一样,文化地理背景是作家们文本写作的资源凭借和有意识追求。他们的作品具有一种鲜明的地域感和历史感,擅于将这些传说中七零八落的知识谱系转化为一种文学性表达。有关地域的文化构件等,有的散落流传于民间,有的已无法延续,有的只能留于记忆,有的则作为非物质文化遗产得以保护留存。这些都形成了黄江人富于地域色彩的精神气质和心理内涵。所有这些文化景观构成了黄江特有的文化地理环境,也成为作家们《追梦》主要的创作原点和重要的写作资源。作家们把这些环境要素作为文化解读的文本,然后又以文学文本的形式加以构建和显现。
当一个作家置身于地域文化色彩很强的地方时,这是他的有幸,也是他的不幸。地域既是一个载负希望的方舟,也是一个需要突破的囚笼。作家与地域的关系是互动共进的,只有这样,才能写出真正有价值的文艺作品。作家们没有被一些概念标签束缚住创作思维,朴实的叙述中不乏旅游故事、岁影流年、品质生活和创作风采探索。作家们日常浸淫于这一地域文化的体验和认知,逐渐自然形成并上升到文本意义上的一种渗透,都成为笔下丰富的灵感和素材。有点以全知全觉的叙事方式,对作品中的世界进行了零打碎敲的结构和解构,写到最后,呈现的都是一种现代性的人物图谱。有的文本意象具有现代意义上的诗化与散文化的美感。作为一名写作者、作家和地域文化研究者,他们执着地把解读黄江的情感问题推向人们认识自我与环境、与城市的问题。他们笔下的批评文字,逐渐呈现出冷静而理性的态势。他们的文本,体现出一种逼近现实及其文本的对话关怀,通过具体作品可以窥见他们深层的创作动机和精神理想,从而把握对话社会生活现实的文学特质,体现了作家们对身处的城市及其意义的新理解和新发现,为我们从某一个侧面了解一个地域文化和现象提供了诠释和注脚。
《追梦》是独具地域色彩和文化魅力的经验叙事。其中,大多是凸显地域文化符号的非虚构纪实散文和报告纪实文学的书写,也有随感式读书笔记和杂谈。有历史与现实的对话, 有黄江生活实录的所思所想,有本土游历中的见闻感慨, 有关于自我与城市的解读遐想,他们从生活场景、文化史迹、文献史实、人文印记中探寻地域文化,对地域文化的主题元素、艺术魅力、历史传承等进行了提炼和分析,挖掘一个城市和地域的人文精神和历史价值,在广阔的旅游视野中重新审察社会深层次发展问题。文本中大量关于地域多元文化的叙写和阐释,使本书呈现一种不拘一格的文学叙事风格。
如今,随着社会信息化媒介渠道的多元化,个人文学文化的交流日益频繁,作家们关注的创作话题也在求同存异中走向多元,需要以更多的突破来实现自己文学的个性化诉求。通过一定地域性个性化的文学表达,向时代奉献带有泥土芳香的文学作品,表现出其文化个性的多元、丰富和现代生命力,这是作家们的责任和价值所在。作家们有关个人创作的这种多元杂糅创作样式是黄江文学继诗歌创作之后文学书写的另一侧面呈示,也是东莞地域文学生态多元存在的价值所在。这些作品为扩大黄江地域文化影响所作的特殊贡献,应该受到重视和关注。在创作日益强调地域文化色彩的今天,东莞文学呼唤作家对地域文化与民间文化的热切关注,期盼乡土人文题材创作传统的尽快回复。从这一意义上说,作家们的这种因近水楼台地缘原因而生发出的自觉的文学艺术实践,愈加显示出其必然的非凡的开拓性意义,其文本中散发出来的丰富的知识信息含量,也指呈其仍有更多的创作空间值得企盼和期待。而这,也正是《追梦》及其创作现象带给我们的启示所在。
毋庸讳言,世间事物非能十全十美。有关城市方面的书写叙事因为承载的内容太多,能否有效介入历史书写和精确叙述,着实考验着一个作家的文学智慧与写作伦理。在《追梦》一书中,七个专辑的大致分类略显匆促粗糙,其结构体例的逻辑性和条理性还有待进一步明晰。当然,黄江作家群落努力的空间也是很大的,譬如对于地域历史文化等题材,可否整合提升写成一篇颇具分类和影响的系列长文,我想这样的方向对他的创作可能更远更理想一些。
(作者胡磊:东莞市文联主席团成员、文艺创作部主任,市作家协会常务副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