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龙建刚

南海无海，但风景独好。

2019年7月31日，南海被赋予重任：中共广东省委全面深化改革委员会正式批复同意佛山市南海区建设广东省城乡融合发展改革创新实验区。这个实验区的任务是什么？批复说得很明确：第一要率先探索建立都市圈城郊经济发达地区城乡融合发展体制机制和政策体系；第二要为全省城乡高质量融合发展提供新鲜经验；第三要在城乡全面融合、乡村全面振兴、全体人民共同富裕上走在全国前列。

肩负这一特殊使命的实验区，南海是广东唯一，全国好像也没有第二个。这是大事，也是难事。责任重大，使命光荣。顾耀辉区长代表南海郑重表态：南海要拿出一以贯之的改革锐气和勇气，大胆试、大胆闯，交上一份让大家都满意的答卷。

这一次，南海戴的是广东的帽子，干的是国家的活儿。

鲁迅先生曾经在《故乡》中痛苦地写到：“……苍黄的天底下，远近横着几个萧索的荒村，没有一些活气。”这是中国近代乡村衰落的生动写照。

20世纪90年代以来，中国农村经历了一场激烈的变化：数以亿计的青壮年农民工进城务工，深刻地改变了农村的社会结构。他们在创造巨大物质财富和人间奇迹的同时，也让他们身后的家乡沦为空巢村、老人村、贫困村、留守儿童村……

尽管这样的现象在中西部地区表现得更加明显，但全国经济第一大省的广东也并不例外，城乡区域发展不平衡是广东高质量发展的最大短板。

2002年，党的十六大提出统筹城乡发展；2007年，党的十七大提出城乡一体化；2012年，党的十八大以后，城乡发展一体化成为全国各地的发展热点；2017年，党的十九大明确提出建立健全城乡融合发展的体制机制和政策体系。从统筹城乡发展，到城乡发展一体化，再到城乡融合发展，本质上是一脉相承的。继乡村振兴战略提出之后，中共中央、国务院今年5月又发布关于建立健全城乡融合发展体制机制和政策体系的意见，为新时代的城乡融合发展描绘了路线图、确立了时间表。这个重大决策部署传递一个强烈信号：中国要下定决心解决这个难题了。

沧海横流，方显英雄本色。雄关漫道，谁敢横刀立马？南海就是在这个大背景下出场的。

所谓“批复”，也就意味着“广东省城乡融合发展改革创新实验区”这块牌子是南海主动争取来的。

是南海的痛点让南海必须选择行动。

南海是综合实力百强区亚军，城市比较漂亮、农村比较富裕，日子过得滋润，还入选过“中国最具幸福感城市”。尽管不是一枝独秀，但这些年到南海参观考察的人可谓络绎不绝。每次接待，南海都喜欢安排客人登上友邦保险大厦，先在广东金融高新区展示厅看一个短片，然后徐徐打开帘幕。美轮美奂、气象万千的千灯湖景色尽收眼底、一览无遗。不用说，那种震撼是很难抵挡的。

笔者曾经陪同贵州老家一位领导经历过这样的场景，他如此感慨、感叹：南海这招太厉害了！

如果从视野和场面而言，友邦保险大厦对面的魁星阁更适合让客人参观，但南海很少这样安排，为啥？魁星阁上登高望远，正前方是南海最漂亮的地方，但如果左顾右盼，就会发现城中村和村级工业园牛皮癣一样长在千灯湖周边的肌肤上，站在友邦保险大厦，是看不到这样的景象的。

鸟瞰南海大地，情况又是怎样？5年前笔者乘直升机航拍佛山，俯瞰南海，锦绣大地上有太多“破洞”：星罗棋布的村级工业园严重损伤了南海的城乡形态……走进南海内部就会发现，桂城、大沥这样发达的地方，看起来城市化程度很高，但管理的地方依然有不少是农村；金融高新区过了桂江河就是全然不同的两个世界……

城不像城，村不像村——这不是南海的瑕疵，而是南海的心伤。

中国有两个著名水乡，一是江南水乡，二是岭南水乡。有比较就有伤害：号称岭南最美水乡的南海里水、顺德杏坛，与江浙的周庄、乌镇相比，差距很大。

南海知道这种差距，也一直在寻找缩短这种差距的路径和方式。

2018年5月，南海组织大队人马奔赴浙江考察，三天时间走了4个县、市，11个村庄。干净整洁的村容村貌、整齐划一农家房舍、花繁树绿的村前屋后、水清岸绿的河涌水塘……所见所闻，给南海干部的冲击是巨大的。九江镇党委书记徐永强有一个很好的比喻：浙江的乡村振兴已经从“盆景”到“风景”，到现在已经是“全景”了。

南海考察团去过的地方笔者大多去过，无论财政实力、百姓收入还是城市建设，南海一点不输浙江的同类地区，最大的差距在农村。多次问道浙江，笔者有三点感受：一是浙江农村很有秩序感，政府的规划介入很有章法；二是浙江良好的村容村貌背后，是深厚的文化底蕴支撑，是历史积淀使然；三是浙江农村发展的均衡性已然成为普遍性，探索出了一些有益的经验。

对标浙江，南海坦率承认：城乡发展不平衡不协调的问题日益突出，已成为制约南海高质量发展的最大短板。最突出的表现是“城不城、乡不乡”：一方面，南海的城市“都市味”不浓，城市功能不够强，城市形态不够美，城市对乡村发展的辐射带动作用不够明显。另一方面，南海的乡村“田园味”也不浓，规划建设水平还比较滞后，住宅和工业区混杂，建筑密度很大，缺少岭南水乡特色。

浙江归来，南海就着手谋划实验区创建工作。经过半年多的调研、思考，形成了比较系统的工作思路和申报材料，最终得到广东省委的认可。

为什么是南海？给予这样的重托，这当然是对南海的信任。

40年前，南海的改革开放率先从农村启动，后成为我国第一个农民人均收入过万元的县域，《人民日报》当年曾经连续两次以头版头条、消息+评论的方式报道南海，号召全国《像南海那样把农村搞活变富》《像南海这样坚定前进》。这样的“待遇”和殊荣至今没有第二个。正是南海这种放手发动群众的手段和方法，催生了南海从桑基鱼塘到全球制造业重镇的壮丽转型。

作为中国县域经济的先锋，南海40年改革历程多和农村有关，贡献了很多弥足珍贵的鲜活经验。作为佛山改革的标签和佛山经济的地标，顺德的强项在企业，南海的长处在农村。南海农业银行全国最强、南海的农村集体资产全国数一数二，这样的实力至少说明一点：解决农村问题，南海人是很有办法的。

南海承担着一个国家任务：农村土地制度改革三项试点。南海的经验和做法，获得了国家有关部门的高度评价。自然资源部如此评价：南海区集体土地整备制度效果明显，是集体经营性建设用地入市的新途径，是统筹推进入市和征地改革的好经验。

在粤港澳大湾区战略中，广州—佛山要发挥极点带动作用。打开地图就会发现，如果夹在广佛中间的南海继续“农村不像农村、城市不像城市”，问题可就大了。这也是省委明确要求南海率先探索建立都市圈城郊经济发达地区城乡融合发展体制机制和政策体系的原因。

南海当然存在很多问题。广东省委之所以把南海作为唯一城乡融合发展改革创新实验区，就是希望南海挺在前面，为全省做一个样板和示范。南海也可以凭借实验区争取到的特殊政策资源，把很多原来啃不了的“硬骨头”啃掉。

实验区怎么建？南海还需要时间拿出完整的行动方案。从目前所公开的信息中，“让城市更城市、乡村更乡村”很让人振奋。它昭示了南海的选择和承诺：城乡融合发展的改革创新，不是用城市形态改造乡村形态，不是用城市文明覆盖乡村文明。

城市是乡村的产物，也是乡村的发展。乡村的沃土是南海传统文化的原乡，乡村振兴亟须城市的资本与技术、思想和智慧。城乡融合发展关键在一个“融”字，南海必须找到一种方法：释放城市对乡村的辐射而不是虹吸，形成乡村对城市的依靠而不是依赖。回答这个命题，就要看南海功夫了。

人往高处走是社会规律，个体的感受是判断社会发展的最好诠释。城乡融合发展改革创新实验区有很多考量指标，但城市居民愿意向农村转移的人数多少、舒适程度和时间长短，自然可以成为判断城乡融合度的显性标志。

相信南海会给出答案。

在广东省委批复的四个改革创新实验区中，佛山占了两个。这也表明佛山改革走在前列，改革再出发是一种担当，而不是一种表态或者一句口号。

顺德的抓手是村级工业园改造，南海的主攻方向是城乡融合发展。他们共同的指向都是高质量发展。

从高速增长到高质量发展，这是国家的战略抉择。历史的转折点上，顺德南海又一次挺身而出。顺德南海的实验，就是要再立新功、再创辉煌，为高质量发展的中国贡献最新的“顺德样板”“南海样板”。一路走来，顺德南海都非常明白：没有“舍我其谁”的精神和血性，高质量发展就不可能杀出一条“血路”。

一旦出发，必须到达。除了胜利，别无选择！

（作者系资深媒体人、著名时事评论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