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之夭夭，灼灼其华”的碧桃；“芄兰之叶，童子佩韘”的芄兰；“视尔如荍，贻我握椒”的锦葵；“蒹葭苍苍，白露为霜”的蒹葭；“采采卷耳，不盈顷筐”的苍耳……在《诗经》的305首诗中，共出现草木135种，诗人以草木赋、比、兴。看似陌生且遥远的草本背后，原来都是身边的植物。  

5月31日下午，文化周末大讲坛特邀诗人、摄影师、博物学者莫非走进东莞中学，与现场观众讲述2000多年前《诗经》中歌咏的植物。莫非用自己的诗歌和相机镜头、以博物学者的角度为学生解读科普出现于《诗经》中且就在我们身边的一草一木。    

通过植物理解《诗经》文化内涵  

“‘你将木瓜赠给我，我拿美玉作为回报。’这句诗出自《诗经》里的《国风·卫风·木瓜》，这里的木瓜是指原产于中国的木瓜，跟海棠、苹果是‘亲戚’。”讲座现场，莫非以“诗经草木的种类、现状”“诗经草木的博物学价值”“认识诗经草木对阅读与理解诗经的意义”“我们身边的诗经草木”等4个部分，与观众分享20多年来他跟踪观察、拍摄到的诗经植物以及有关植物的故事。  

谈到《诗经》中草木的现状，莫非说，很多植物在大自然优胜劣汰的生存规则下，都已经消失或者成为濒危植物，唯有《诗经》中的草木全部被完整保留下来。值得一提的是，这些名字看似非常陌生的草木，其实都是大家身边的植物，在东莞中学校园内至少能够找到5种。  

巧合的是，在东莞中学报告厅门前的朴树便是《诗经》里面的草木。除此之外，每到夏天就会出现的“荷”，有着“利尿消肿”之称的中草药“车前草”，岭南人的家常菜品“苦瓜”“荠菜”“萝卜”等随处可见的草本，均出现在《诗经》中。  

“《诗经》中大部分的植物都是长在路边、土堆、沟渠的普通野草、杂草，或者生于农家大院里的蔬菜瓜果，它们被那个时代的诗人发现，继而写入诗歌。”谈及为何《诗经》中的植物能够被大自然保留下来，莫非说：“被写入《诗经》的植物都是常见的、和当时人们的衣食住行密切相关的植物。通过认识和理解《诗经》中的植物，我们可以更好地理解《诗经》的文化内涵，同时窥探2000多年前人们与植物的密切关系。”  

从诗人、摄影师到博物学者  

2017年，莫非退休；2018年，作家出版社推出莫非诗集《我想你在》，北大出版社推出摄影诗集《风吹草木动》，乐府文化和商务印书馆出版了莫非的《逸生的胡同》《芄兰的时候》《一叶一洞天》。在这些作品中，莫非向读者同时展示了作为诗人、摄影师、博物学家的魅力。  

莫非6岁随父母来到河北太行山，自小在山沟长大，大自然是最初的老师，身边的花草是可以说话的朋友；18岁开始将情绪化为诗歌，21岁首次公开发表作品，作诗至今40余年；近20年开始拿起相机拍摄草木，从观察身边的花草到周游寻觅万物，目前拍摄了50万—60万张高清照片；近年，因为想观察植物的一生，亲自种植葫芦、苦瓜和大豆。用莫非的话总结：“我的履历很简单，一辈子都在跟植物打交道。”  

翻开《逸生的胡同》《芄兰的时候》《一叶一洞天》的书封，莫非采用了同一首诗歌作为序言，它用“一个诗人”“一个摄影师”“一个博物学者”“一个人”归纳自己的职业生涯。他说，“我首先是一个诗人，然后才是摄影师和博物学者。我想，如果我不是诗人，我也不会成为摄影师和博物学者。”  

“大概在20年前，我写诗遇到了瓶颈，写不动了，当时就想着换一种方式‘写’，绘画好像不太行，最后选择了摄影。”谈到从诗人到摄影师的转变，莫非直言并没有跨界，摄影没有挤占写诗的时间和灵感，反而能够观察到更多细节，充实了想象力，让诗歌变得更鲜活。“其实拍摄的过程也是观察万物的过程，一片树叶、一朵花，什么时候开什么时候落，均充满了诗意。”  

某个冬天，莫非在紫竹院发现一片天目琼花的枯叶。这枚枯而不落的叶子，在寒风中瑟缩、震颤、破碎、消逝，他受到了震动，决定用相机记录下叶子最后的生命。他用了“一个上午”和“另一个上午”的时间，拍摄了这片枯叶坠落前的81个瞬间，之后为它们写了81首诗，最后编辑成书《一叶一洞天》。  

“北京的植物我几乎都拍过。”他说，全北京有近2000种植物，其中大部分是不受关注的“野草”，它们随意生长，在山间、在小区里、在公园中，哪怕是上下班的道路两旁，处处都是大自然赠予的风景。“如今的都市人每逢周末都说要到郊外看看花看看草，其实风景就在身边。”  

读草木，就是读世上最初的一本书  

“如何写诗？”“写诗会很难吗？”“怎样才能成为跟莫非老师一样的诗人？”“写诗是天赋还是后天可以习成？”在讲座最后的问答环节，不少观众对“诗人”表现出兴趣。“于我而言，读草木，就是读世上最初的一本书；大自然，就是我们最好的诗歌老师。”面对观众的热情，莫非结合自身经验给予了回答。  

“我跟其他诗人可能不太一样。我大部分时间不是在书房里面进行诗歌创作，而是跟自然界在一起，跟植物在一起。有时候为了了解一棵树或一朵花，每天都会花时间看看它。”莫非谈到之前因为想拍摄葫芦，开始种植葫芦，并持续拍摄了将近一年的时间。他说，“草木的神奇之处就在于，你每天去看它都会发现不一样的地方，可能出现蛀虫，可能多了一片叶子，可能瓜果长大了……大自然这本书，每天早上都是全新的。”  

在莫非看来，写诗最重要的是保持赤子之心，而作为一个“人”，就要秉承着“宁可绕着弯儿，也不去找捷径”的精神。他说，自己的一辈子好像都在“走弯路”。但是走弯路又怎么样呢？作为摄影师，有时候走弯路可以看到更广阔的世界。这跟大自然有着异曲同工之处，走捷径看不到别样的草木，而最新鲜的花儿或许在走弯路的时候正好遇见。 

人物名片

莫非  

诗人、摄影家、博物学者  

上世纪70年代末开始写作。出版诗集《词与物》《莫非短诗选（英汉对照）》《莫非诗选》《我想你在》等，博物类著作《风吹草木动》《一叶一洞天》《芄兰的时候》《逸生的胡同》等。作品入选多种海内外诗歌选本。  

■言论  

“在《风吹草木动》的序言中，我引用了诗人马拉美的一句话，‘世界的到来，就是为等待一部完美的书。’对我来说，望星空、读荒野和花时间看花，一样是美好的阅读经历。我相信对大部分人来说，大自然就是最初的一本书，大家有时间都应该去阅读。”  

“在我看来，没有一种草该被叫做‘杂草’，每一棵草木的背后都有它的性格和故事。”  

“我一般喜欢逆光时拍摄植物，逆光让叶子的脉络更细腻，这样更方便我通过光与植物对话。”  

“我看见过很多植物的一生，芄兰、大豆、葫芦等，从出生、开花、结果、死亡都在镜头里。”  

“我首先是一个诗人，然后才是摄影师和博物学者。我想，如果我不是诗人，我也不会成为摄影师和博物学者。”  

——莫非  

【撰文】张晓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