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栏语

2019年国务院政府工作报告强调，要以现代职业教育的大改革大发展，加快培养国家发展急需的各类技术技能人才。

作为制造业大市的佛山，对优质职业教育资源有着天然的需求。当前，佛山正在牢牢把握粤港澳大湾区建设重大历史机遇，深入推动制造业高质量发展，这对佛山职业教育的发展也提出了全新要求。

对标国际国内最高最好最优，近年来佛山职业教育取得了哪些宝贵经验？接下来，佛山应如何深化改革，打造更加符合产业发展需求的职业教育体系？

南方日报·佛山观察推出“大城职教——佛山职业教育发展观察”系列报道，走进全市教育部门、校园和企业，带来佛山职业教育发展的最新趋势和深入思考。敬请垂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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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推出系列报道之二：

近日，位于佛山南海的德资企业欧司朗（中国）照明有限公司（下称“欧司朗”）迎来了40多名年轻访客。来自广东岭南现代技师学院的老师带领学生们到企参观，并有意向进一步和该企业开展“校中厂”的订单班合作。

“校中厂”“厂中校”的模式成为各职业学校校企合作的重要实践形式之一，也是学生（学徒）与企业生产“零距离”对接的教学培养机制。以创建广东省现代职业教育综合示范市为统领，如何让职校与企业“牵对手，走好路”，更好适应先进装备制造产业带和制造业转型升级改革试点要求，成为当下佛山面临的新课题。

校企联合育才

能否留人仍是企业“心病”

广东岭南现代技师学院智能制造系与信息技术系主任郭英晖已不止一次来到欧司朗。“我们和欧司朗从去年就开始合作，这次主要是想带这批学生提前到工厂参观了解，根据学生们的意向和该企业进一步开展‘校中厂’的订单班合作。”他说。

郭英晖所指的“校中厂”，就准备设置在欧司朗的职业培训中心。这里不仅作为职工的培训场所，与该企业进行校企合作的职业学校学生们下车间之前都基本需要在此进行1年的培训周期。

走进设在佛山职业技术学院内的长安福特实训基地车间，汽车工程专业的学生们正在长安福特驻校师傅的带领下“真枪真刀”作业，进行汽车整形修复。这里的学生通过“2+1”的定向培养模式致力缩短入职培训周期，实现学生从员工角色转换。

无论依托企业培训学生的“厂中校”合作模式，还是企业师傅进校带徒弟打造的“校中厂”模式，背靠佛山制造大市的强大基因，要培养进厂即上手的现代学徒，校企共同参与进行“双轮驱动、双轨育人”的重要性越发突出。

在此模式开展中，学生们有了更多接触企业的机会，进一步提高了动手实操能力和技能水平。佛山市顺德区郑敬诒职业技术学校“引企入校”，与顺德区赛锐刀具有限公司合作，进行承接产品加工、参与刀具研发等项目合作。每月交由学生校内实训承担的产品加工量能达到3000件以上，产合格品率达到95%以上。

按照企业化的运作模式，实现“教学”和“生产”两个目标，使其具有教学、生产、实训、培训、考证、技术服务等多种功能，这是构建以生产性实训为特征的“车间课堂”“教学工厂”厂校高度合一新模式的主要目的。

然而，对于企业而言，最关心的仍然是这群入企实训的学生培养期满之后是否留得住的问题。

“学生们现在才读一年级，他们对来企业实训可能有期待，也有可能存在抵触心理，所以我们要做好前期铺垫工作。”洽谈当中，欧司朗高级培训经理夏晋希望参观结束后可以对学生们的初步意向进行摸底，也提高公司的抗风险能力。

夏晋的忧虑并非空穴来风。技工人才“招工难”是不少制造业企业面临的难题。在一些校企合作的案例中，学生留在企业的比例普遍较低，是“校热企冷”的主要原因。

今年3月，佛山主办的一场春季专场招聘会数据显示，过去6个月在佛山市政府人才网登记的装备/制造业企业的用工需求总量将近9000人，而求职者供给总量不到500人。

虽然不排除企业通过现场招聘或者学校招聘等其他方式招工，但是这样悬殊的供需比例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当前制造业发展的需求。

对于佛山而言，在通过多元举措调动企业参与积极性的同时，如何推进职业教育校企精准对接、精准育人的情况下精准留人，成为当下佛山需要破解的新课题。

优化成长路线

企业探索“毕业即骨干”等模式

2005年，陈土福作为一名学徒制学员毕业后，选择继续留在欧司朗担任培训教师。据他介绍，欧司朗从1995年开始设立就与南海技师学院进行合作，每年固定会有2个订单班学生，学生留下来的数量也比较稳定，不少已经成为公司的骨干人员。

产教融合被视为以人才发展引领产业转型升级的“助推器”。为企业和学校“一头冷一头热”局面破题，佛山正在校企如何“牵好手”的命题上探讨答案。

在体制机制上，佛山以“混合所有制”的公共实训中心为纽带，以“现代学徒制”为路径，实施校企协同育人，适应企业需求。

作为“厂中校”的升级版，这类公共实训中心是由职业院校、企业和职业教育行业组织共建，以混合所有制形式独立运作，通过“学校+公共实训中心+企业实践”进行人才三段式学习与培养。

这样以“职业培训”为依托的校企中间衔接模式，在一定程度上可以有效缓解学生“毕业即流失”的问题。欧司朗和南海技师学院、湖南省石油化工技术学院设立的“订单班”留人的关键，就在于培训的针对性和系统性。

和“订单班”“定向班”等方式不同，佛山市南海区中南机械有限公司则在探索一种全新的“项目订单式”的校企联合人才培养模式。

3个月前，由该企业副总经理胡建武领着南海技师学院的16人学生团队赴京“驻扎”，执行新的石油项目。胡建武认为，在此期间学生们对项目已做到了完全上手，对于自身发展也有了更清晰的定位，“表现叫人非常满意。”

在充分尊重学生意愿提前进行双向选择的同时，一些佛山企业通过“现代学徒制”为学生嫁接竞岗成长渠道。

既享有“同工同酬”，又可以缩短晋升周期，佛山职业技术学院与海尔集团2017年共同开展“现代学徒制”人才培养吸引了邓文艳的注意，并已顺利通过招生面试进入海尔工作一年多。当时和邓文艳一起被招收的佛山职业技术学院20名学生，目前仍有18人在岗位，大部分学生竞岗成功担任二线辅助类核心岗位，成为了骨干成员。

“招生即招工”“进校即进企”只是一种铺垫，“毕业即骨干”让职校生相比很多同龄人有了更高的起点。据佛山海尔电冰柜有限公司人力资源主管张伟介绍，随着双方探索的“现代学徒制”逐步搭建起成熟的体系，目前企业有2017年和2018年两届毕业生共36人。

为了进一步调动学生技能提升的积极性，广东科达洁能股份有限公司已和顺德区陈村职业技术学校开展“厂中校”培养模式长达6年。除了在科达学院对学生们进行培训外，企业每年还会在陈村职校举行“科达杯”技能节表彰大会，激励学子勇攀技能高峰。

让职教真正成为“就业教育”

机制体制仍需再创新

“职业教育就是就业教育。”佛山职业技术学院副院长李柏青表示，职教专业要服务产业转型升级的需要，促使校企合作之间形成良好互动，实现精准育人和精准招工，为当地产业转型升级提供人才支撑。

职校与企业如何“牵对手”走好深度融合之路？不同省市也作出探索。

去年，浙江省嘉兴市探索建立“教育型企业”制度，对被认定的教育型企业一次性奖补10万元，支持鼓励区域骨干龙头企业把课堂搬进企业，破解校企合作“校热企冷”瓶颈。

为了鼓励企业参与职业院校专业建设、师资建设、教学过程，安徽省合肥市则实行考核结果和专项经费划拨紧密挂钩，推动企业实质性参与职业教育发展。

江苏省更是出台我国首部促进职业教育校企合作的地方立法。今年3月底，《江苏省职业教育校企合作促进条例（草案）》通过二次审议。修改后的草案从多个层面出实招促进产教融合、校企合作，增加法规的可操作性，并于5月1日正式实施。

截至2018年，佛山全市校企合作企业数达788个，校企共建实训基地750个。如今，佛山已通过了教育部现代学徒制首批试点单位的验收，在机电技术应用、模具制造技术等8个专业方面开展现代学徒制试点，在学的现代学徒已达835人。

佛山市委书记鲁毅在今年全市教育大会上透露，佛山要加快出台促进职业教育发展的若干政策措施，促进产教融合，推进现代学徒制试点，打造智能制造领域高水平专业群。

“目前佛山产教融合最大的障碍还是体制机制问题，成立混合制的公共实训中心是我们目前进行校企共建的一个重要抓手。”佛山市教育局副局长徐旭雁表示，实现更加精准的校企人才对接，需要搭建平台和机制让企业更深度地参与到职业教育当中。

在办学体制方面，佛山通过政府扶持，由企业、职业学校、社会组织联合在产业园区、科技园区建设混合所有制职业教育办学机构，注册为民办非企业组织独立运作，服务智能制造等市内重点产业领域人才供给。

围绕“政府引导行业参与区域推进现代学徒制试点”，佛山投入6000万元在7所试点院校和23家行业企业深入探索实践，并创新人才培养质量评价机制，实施职业教育人才培养质量的第三方评价，以企业岗位标准倒逼职业教育人才质量提升。

佛山市直属机关工委副书记余爱生建议，推动建立起符合新型产业体系建设的产教融合、校企合作机制，佛山还可以构建产业工人终身学习和受益制度机制，比如对产业工人实行终身补贴，让他们的“幸福获得感”看得见、摸得着。

产教融合是职业教育的基本办学模式，让每个学生都有出彩的机会，校企合作只是其中的两头抓手。不少专家提出，社会在加大职业教育投入、因人施教的同时，也要营造尊重技能人才的良好氛围，培养入行者的职业自豪感。让“劳动最光荣”成为新风尚，制造业大市才能焕发持久活力。

“校企合作希望政府和企业共同发力，融入工匠精神打造技能人才，满足企业需求和社会认可。”佛山市南海技师学院装备制造系副主任杨珍表示，她最关注的是工匠精神如何植入到每一位装备制造学员心中，内化成为企业、社会、城市发展的重要价值观，从而推动地区实现高质量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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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链接

一家德资工厂的佛山“留人计”

花一年时间进行“缝合培训”

走进欧司朗培训中心，气动、电气动、电工、钳工、传动和真空培训室等一应俱全，各种实操图纸贴在墙面，钳工培训间50多个培训工位依次排开。每年9月份，一批批“订单班”的职校生将进入这里，进行长达一年的全方位培训。

“和德国的社会观念与背景不同，如果把中国学生直接放进车间，学生很难一下子适应，这中间的过渡期设置非常必要。”欧司朗高级培训经理夏晋表示，从学校到车间，需要一个“缝合”的过程，那就是培训。

在佛山，像欧司朗一样愿意投入一年时间给学生做培训的企业只是少数。从1995年设立培训中心以来，欧司朗根据生产实际需求，探究出员工培训共计58门针对性系统课程。

在培训中心门口的实物展柜内，各式各样的零件模型引人注意，这些是学生们入门动手操作必备的基本功。“做一个这样的我”在墙面上，展示着历届学生们手写的心得分享。“先做人再做事”，是欧司朗培训的宗旨。

现代学徒制开展过程中，师傅是学徒下车间的第一领路人，对职校生的职业生涯选择也起到至关重要的引导作用。对学徒师傅精心培训，在欧司朗也成为一项重点工作。

让学生从“招生”到“招工”之间有个缓冲期的同时，欧司朗不忽视赋予学生们“学徒”即“员工”的身份，对前来培训的学徒一视同仁，同吃同住，活动共参与，福利共享。培训完下车间的学徒，全部跟正式员工一样“同工同酬”。

如今，南海技师学院、湖南省石油化工技术学院每年都有“订单班”学生来到欧司朗“厂中校”进行实训。南海技师学院上世纪90年代招进来的第一批20多人中，如今还有不少人留在企业，已经成为公司的骨干人员。

为产业工人搭建成长渠道，欧司朗打造“操作工－机长－线长－工程师－主管”的一整套晋升链条，这是其留人的关键。对于职校学生，公司还灵活根据学生刚进入企业时的测评成绩评定工资级别。

佛山迈向智能制造，为满足“机器换人”产业转型的需要，欧司朗培训中心每隔几年就不定期更换培训设备，及时更新优化培训课程以适应新业态发展需要。

“以前家长觉得进工厂等同于辛苦，这种观念要转变了。随着工厂车间的自动化程度越来越高，我们其实更需要的是进行设备维护的机器人‘医生’，也在不遗余力培养这方面的人才。”夏晋说。

栽好梧桐树，自有凤凰来。在去年取得良好合作的基础上，广东岭南现代技师学院又把一批学生拉到企业，准备校企合作开展“订单班”。负责接待的欧司朗培训教师陈土福，从2005年毕业一直在企业留到现在。他所带的湖南籍“00后”学生陈苹尽管被家人要求回去家乡就业，依然选择留在欧司朗就业发展。

“职业培训是经济力量的关键。”德国纽伦堡市副市长克雷蒙斯·格赛尔去年5月底带团队来开展中德职业教育对话活动时强调。

可以看到，随着一汽-大众等企业的进驻，越来越多德国企业在思考探索适合佛山职业教育发展的新路径，也为佛山“留人”积极谋求新思路。

以德为师，佛山企业也需要结合本土实际，在学习经验的基础上不断推陈出新，方可在对标最好最优过程中打造佛山样本，为佛山制造业转型升级提供源源不断的后备生力军。

【来源】南方日报

【撰文】王雅铄 李周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