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15年9月,增城中新镇坳头村的岗埔围垄屋被列为“广州市文物保护单位”。在坳头村的村民眼里,岗埔围垄屋就是陈氏村民的骄傲。
围垄屋为客家人群体聚居的建筑,被誉为客家人的精神家园。在广州增城中新镇坳头村,至今保存一座小围垄屋——岗埔围垄屋,为广州地区少见的传统围垄屋。
岗埔围垄屋建于清代康熙年间,至今已有300多年历史。
在坳头村的村民眼里,岗埔围垄屋是陈氏村民的骄傲。自古以来,从该村走出的秀才数不胜数,堪称“秀才村”。“这座大屋里走出了三十八名秀才呢!”至今仍留守围垄屋的村民陈怀光,言语间充满自豪。
如今,岗埔围垄屋的现状让陈氏村民多了些担忧,由于年代久远,这座大屋要靠四周70多根木桩支撑,还出现墙面外倾、瓦面漏水等状况,“没有围垄屋,我们的家园就散了,希望能更好地保护这座围垄屋。”
小小山村
有座典型小围垄屋
增城区中新镇福和片区坳头村,是一片偏远宁静的山村,林田相连、郁绿苍苍。坳头村为一座客家村落,有7个自然村组成,常住户1336多人,岗埔为其中一条自然村,赫赫有名的围垄屋就位于村中。
围屋前边,是个低三尺的半月形水塘,水塘往下,是绿野田畴,而水塘之上则是客家围垄屋的主体建筑了。
刚过完春节,围垄屋正门坪地上满是爆竹碎屑,大门上张贴着红艳艳的春联,上联为“岗呈锦绣”,下联为“埔贯长春”,横批为“颖川堂”,一派喜庆。
坳头村相关负责人陈忠良说,“颍川堂”是岗埔陈氏的祠堂堂号,“相传陈氏家族从河南颍川这个地方迁徙而来,先到福建,后到广东梅州蕉岭,最后迁入增城坳头村开居生活。”
>>>>>据史料记载
岗埔围垄屋为陈文渠于清康熙五十四年(1715年)自本村坳头迁来所建,坳头则是陈文渠父亲陈如兰于清康熙三十四年(1695年)自梅州蕉岭县迁来开基。
岗埔围垄屋
岗埔围垄屋是一座青砖、泥砖、木、卵石三合土混合结构建筑。整座围龙屋的中间部分为二进深的祠堂,村屋以祠堂为中轴,绕祠堂的左右及后面建扇形环屋带,由26个房间组成。
坳头村岗埔围垄屋内景
整座围垄屋南北阔38.6米,东西深40米,占地1544平方米。在祠堂的左右有宽4米,深17.5米的纵巷,前带门楼式小门,门楼的屋顶及门面墙与祠堂和环屋带相连,使整个村落连成一体。
坳头村岗埔围垄屋内景
在祠堂的后面与环屋带之间有一块俗称为“胎地”的半月形旷地。胎地、青云巷均用卵石铺砌。
屋带以后面正中部房间为最高,屋脊为灰塑龙船脊。以它为中心,屋面绕左右向前延伸依次降低,直绕至围垄屋的正面。
以砖砌镬耳封火山墙为正面墙,耸立两侧,并与祠堂前墙、大门组成一组天际线变化丰富的大立面,整个村落为前方后圆的围垄屋格局。
进入环屋内有两种途径:
一、直径通过祠堂背后的两道侧门。
二、可从大屋正面两侧的小门进入。
顺着走廊由左至右,26间高矮大致相同的房子依次连接,每间屋子都是一门一窗,整齐有序,墙面为三合土、泥砖构造。
岗埔围垄屋内景
令人好奇的是,祠堂后正中间一座由青砖砌筑的格外醒目,询问过后才得知它背后有故事:它并非居住区,而是议事厅,这间青砖房行使着特别的功能,也象征着区别于其他25间普通住宅屋的地位。
坳头村岗埔围垄屋祠堂
在岗埔围垄屋外平地上有两对旗杆夹,村民说,这些是“秀才碑”,围垄屋出一名秀才,就竖起一对旗杆夹。“我们这座围垄屋走出了38名秀才呢!过去坪上碑密密麻麻,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多数被毁掉了,拆掉建了房子搭了桥,这两对我们是好不容易才找回来的。”一位村民说。
岗埔围垄屋外平地的“秀才碑”
走读围垄屋
稻壳入泥砖,小窗来御敌
2002年9月,岗埔围垄屋公布为广州市登记保护文物单位。作为广州地区比较少见的客家特色民宅建筑,2015年公布为第八批广州市文物保护单位。在广东、福建等多地都有围垄屋,与他们相比,岗埔围垄屋有什么特点呢?传统建筑修缮专家欧阳仑带着我们走读这座老房子。
欧阳仑表示,这座围垄屋营造为客家传统形制,从建筑投影来看像一个龟背,寓意子孙繁衍、健康长寿,胎地半月形旷地也隐藏着古人的生殖崇拜。“过去宗族兴旺,与家族中男丁多少有密切关系。”
航拍增城坳头村岗埔围垄屋
欧阳仑解释说,客家人属于外地人,来到一个新地方,你的水源、耕地,你迁定的范围都需要用“拳头”来说话,人丁多了,才能维护耕作的权利,“有能力起这样一座祠堂一座围屋,就预示着这一房人在这里落根了。”
坳头村岗埔围垄屋内景
欧阳仑表示,与广东河源、梅州等地的围垄屋相比,岗埔围垄屋外墙夯土墙高度大体一致,同为约1.1米高,夯土墙上再起泥砖墙,而内墙则有不同,这里内墙夯土墙高度仅有数十公分高。
坳头村岗埔围垄屋内景
欧阳仑说,夯土墙由河沙、石灰、黄泥以及一定比例的黄糖浆混合建成,坚硬无比,可以比作现在的“混凝土结构”,具有防水、防护、装饰三重作用,这也是客家人房屋建造因地取材的结构。夯土墙之上的泥砖则用黄泥与稻壳、禾草混合制作而成,“添加稻壳、禾草增加了砖块的连接度和粘合度,减少开裂。”
夯土墙泥砖则有稻壳混合制作而成
“客家人大都住在山区,在河流中取沙、鹅卵石很方便,因为田地耕作,稻壳、禾草也到处都是,而其他如青砖、花岗岩等建材运输成本较高。”欧阳仑表示。也有研究指出,岗埔围垄屋建筑材料均以夯土和土坯砖材料为主,梁架简单,天井以及花台铺地材料使用鹅卵石这类材料,这都反映出了客家人初到增城时的财力有限。
夯土墙泥砖则有禾草混合制作而成,至今没有腐烂掉
该围垄屋还有一大特点,即阁楼有两层。欧阳仑表示,此在围垄屋建筑中较为少见,他认为原因有两个。
一为结构更安全。围垄屋墙体主要为泥砖垒砌,泥砖只有在受压的情况下才更稳固,加了一层阁楼木板,让墙体结构更安全。
二为防御性更好。二层阁楼对应后墙上设有一口口狭长形射击窗,用于防御匪贼。
围垄屋一圈外墙被一条条木板、一根根木桩支撑着
“这座围垄屋还融合了广府建筑的装饰特色。”欧阳仑说,围垄屋正面山墙为镬耳封火山墙,屋脊为龙船脊。
镬耳山墙代表了族人鼓励子孙好读书出功名的愿望,龙船脊则吸纳了广府水乡文化,“在当时,广府建筑装饰代表了一种潮流,客家建筑主动吸纳广府的装饰风格,并与之融合。”
围垄屋正面边墙为镬耳封山火墙
围垄屋的屋脊为龙船脊
围垄屋人家
热闹时光,住了百余人
陈忠良说,每年春节仍是坳头村陈氏家族的“相聚日”,陈氏族人会从各地赶回来,为祠堂上一炷香,“不管走多远,内心始终有一个牵挂。”而眼前的这座围垄屋就是他们的牵挂。每逢春节,围垄屋仿佛又恢复了曾经的热闹。
坳头村岗埔围垄屋祠堂正门
如今,岗埔围垄屋内仍留守着两位独居老人——61岁的陈怀光、73岁的邓春梅。“我从出生就一直住在这座大围屋里。”陈怀光笑着指着一间间屋子说,“小时候在这间屋出生,长大了搬到那一间居住。”
还在围垄屋里居住的居民
邓春梅两个女儿都出嫁了,老伴也于几年前去世,她不愿到女儿居住,便留守在围垄屋里。“一个人在这里住得自在。”她说,围垄屋冬暖夏凉,夏天无论外边有多高温度,屋里还是保持在10摄氏度左右。邓春梅在围垄屋门前的空地上晾晒了菜干,在天井处洗衣做饭,时不时与来串门的阿婆阿叔聊天叙旧。
还在围垄屋里居住的居民
陈怀光说,该围垄屋环屋带有房子26间,多数只有十二三平方米大小,最大的有二十平方米,加上天井两侧庑(大房),一共有30多个房子,“最繁盛的时候,大围垄屋里人密密麻麻,住了20多户人家、100多人。”陈怀光说,上世纪八九十年代,村民在围垄屋之外的土地上建起民房,才慢慢搬离了这座围屋。
“每天,鹅卵石院落地面被打扫得干干净净,小孩到处跑,玩捉迷藏。到了饭点,就往地上一坐端碗吃,边吃边吹水,吃完串门起身就到。”陈怀光说,当时大围屋里各家各户并没有养殖太多鸡鹅家禽,“因为粮食金贵,人还不够吃呢。”
坳头村岗埔围垄屋的院子里还遗留着当年的抽水龙头
说起曾经的日子,陈怀光感叹有一种“人气热乎”的感觉。他带记者来到他居住的屋子,屋内摆放着彩电、DVD等家电,用布帘将房间一分为二。陈怀光指着两张床说,“父母和我最小的弟弟妹妹睡在一层,大一些的孩子就睡到二层阁楼,再大一些了,有了活动能力,晚上就自己搬着被子到议事厅去睡。”
陈怀光有四个兄弟姐妹,他是老大,孩提时代他没少睡过议事厅,“议事厅有20多平方米大小,挤一下可以睡十多人,一楼和二楼阁楼到处都可以睡。”如今,热闹的围屋生活一去不复返,独居的陈怀光在大屋里养了一对八哥、一只大黄狗陪伴自己。
保护现状
一座大屋,七十木桩来撑
300多年的历史,让岗埔围垄屋有些老态。记者环屋走一圈,这座围垄屋一圈外墙被一条条木板、一根根木桩支撑着,犹如一位拄拐老人。
围垄屋一圈外墙被一条条木板、一根根木桩支撑着
“多年前,岗埔围垄屋部分出现坍塌状况。4年前,岗埔围垄屋被列为广州市文物保护单位,随后投入资金进行加固修缮。坍塌的部分按照原来的形状进行了修复,整座围屋用了70多根木桩进行支撑加固。”陈怀光老人说。
欧阳仑表示,主办部门为了确保该围垄屋文物安全,及时进行抢修,更换了部分檩条和桷板、瓦片,并对外墙进行支撑加固,保护措施得当。
目前,岗埔围垄屋的核心病害为漏雨和墙体外倾。
为何会出现墙体外倾呢?欧阳仑说,该围垄屋夯土墙高度比较矮,墙体主要为泥砖砌筑,“由于历史久远,墙体外批荡层被雨水冲刷,加之瓦面漏水,雨水很容易渗透入泥砖,导致泥砖外散。瓦面还有下滑及向外推外墙作用力,很容易导致墙体外倾。”
面对如此状况,陈怀光表示,希望能够更好的保护这座围垄屋,“不保护,这座围垄屋可能会倒掉。屋子倒掉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增城为何出现多座围垄屋?
中山大学地理科学与规划学院研究者李诗元、林琳在研究论文中分析,增城处于岭南广府文化和客家文化交界处。
增城的文化在地理上表现为:粤语和广府建筑主要分布在南部沿江和平原地带,客家话和围龙屋主要分布在偏僻的山区,但粤语使用者遍布全市各个乡镇范围。
客家人大批迁入增城,却是明末清初,这是被史学家称为客家人迁移第四次、第五次高潮期。编于清乾隆十九年(公元1754年)的《增城县志》记载了客家人明末清初入增的情况:
自明季兵荒迭见,民田多弃不耕。入版图后,山寇仍不时窃发,垦复艰难。康熙初,伏莽渐消,爰谋生聚,时则有英德、长宁人来佃于增。对村落之残破者,葺而居之。未几,永安、龙川等县人亦悄悄至。当清丈时,山税之占业浸广,益引嘉应州属县人杂耕其间,所居成聚。而杨梅、绥福、金牛三都尤多。
在这一时期,迁增的客家人有数十姓之多,来源既有江西、福建等外省的,但更多的是来自粤东、惠州及粤北等地的客家人,基本奠定了今天增城客家人分布的格局。
岗埔围垄屋菊花窗
客家围垄屋里装着什么精神?
客家民居建筑的风格和形式,在不同的历史时期和不同的地区有不同的变化,有圆寨、围垄屋、走马楼、四角楼等。但其中最具代表性的是围垄屋。
围垄屋是一种富有中原特色的典客家民居建筑,客家围龙屋与北京的“四合院”、“陕西的窑洞”、广西的“杆栏式”和云南的“一颗印”,合称为我国最具乡土风情的五大传统住宅建筑形式,被中外建筑学界称为中国民居建筑的五大特色之一。
学者在论文《中国民居的结构及未来的发展趋势》中认为,一座围龙屋就是一座客家人巨大的堡垒,屋内卧室、厨房、大小厅堂及水井、仓库等生活设施一应俱全,是中国传统封建社会自给自足生活的典型缩影。
增城哪些地方还有客家围屋?
据增城区文遗办提供的资料,在增城除了岗埔围垄屋,派潭镇汉湖村河大塘、正果镇岳村旧刘村也有保存围垄屋。
派潭镇汉湖村河大塘
2014年5月23日,派潭镇遭受历史上特大洪水灾害,河大塘围垄屋水淹达2米多深。由于洪水冲击,围垄屋外围屋带和上厅次间房屋全部倒塌成为危房。2016年,村民自筹资金进行重修。
旧刘村围垄屋
旧刘村围垄屋
旧刘村围垄屋始建于明万历年间,历代均有维修,保存完好。该围垄屋是典型的客家围垄屋,内建七路三排村屋,村屋正面开五扇趟拢门,村后不开门,村中香火厅、祠堂、书房、民居等分布合理,井然有序。其中民居为客家建筑风格,祠堂、书房则为广府建筑型制,瑞堂家塾建于村的右侧,面阔五间,为两进院落四合院式布局。
来源:广州日报
编辑:刘樱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