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国际性的艺术双年展在有着1600多年历史的潮州举办，会碰撞出怎样的艺术火花呢？古老的刺绣艺术如何与当代生活相融合？刺绣创作如何把好知识产权的关？12月20日，2018潮州国际刺绣艺术展在潮州开展，吸引众多目光。连日来，这个全国首个国际性刺绣主题的艺术双年展既给观者带来了视觉上的惊艳，也为刺绣艺术者和文化人士带来启迪。

创新设计能力成国内刺绣界短板

“原来刺绣可以这样做。”不少人在观展后发出同样的感慨。在国内，许多刺绣作者遵照传统技艺、传统图案进行制作，不少人认为，刺绣作品就应当方方正正地装裱在框里。

然而在潮州市博物馆、名瑞楼等展区展出的刺绣艺术作品打破了很多人对于刺绣的固有观念。例如，巴基斯坦艺术家用丝、棉、麻创作的兵马俑绣品，无框挂在墙上，让观者觉得既熟悉又陌生；来自德国的伯纳德则在油渍纸、残破纸上用丙烯、粉彩、纤维绘制“面包”，观者自由感悟；中国济南的任光辉用羊毛表现潮水，浙江台州的林霞则用真丝表现对生命的思考……

记者在现场看到，展出的作品既有精美的传统刺绣作品，也有现代感十足的新颖设计，既有多种民族绣艺，也有刺绣类文创产品，令人惊艳不已。其中不少刺绣精品与日常生活紧密相连，如刺绣音箱、刺绣笔记本等将刺绣中具有代表性的元素和符号，巧妙融合在以功能性为主导兼具时尚性的设计品中。

“刺绣的加入为作品提升了设计品味及艺术价值。”本次双年展总策展人、中国刺绣艺术研究院院长李当岐表示，随着时代的发展，包括刺绣工艺在内的很多传统工艺受到很大的冲击。李当岐认为，许多刺绣艺术者拥有很好的技艺，但最大的困扰是原创设计能力不足，“希望通过这样国际性的双年展将各种创新的东西展现在大家的眼前，让大家开阔视野，激发大家的创新能力。”

事实上，参展和观展的不少刺绣艺术者从中受到启发。江苏省工艺美术大师、苏绣非遗传承人姚惠芬去年曾参加威尼斯国际艺术双年展，今次在潮州国际刺绣艺术双年展她也同样颇有感悟。她说，“国内很多大师们的技艺高超，但被传统固有的模式所限定，反观国外很多作品则随心所欲。可以说我们是技艺好，他们则是创意好。”

蔡民强是本次双年展的主要策展人之一。他认为，要让更多刺绣走进当代生活，需要刺绣创作者开阔眼界，解放思想，并融合世界各地的创新思维。他希望国际刺绣艺术双年展能为国内外刺绣界提供一个交流的平台，以此碰撞出思维的火花，相互学习、相互提升。

蔡民强介绍，在此次国际刺绣艺术双年展中，“也许有些作品乍一看显得粗糙，但其具有将刺绣融入当代生活的创新思维，我们就鼓励入选。”

“很多刺绣作品融入纤维艺术的思考，其表达形式不断发展，这对我们来说很有促进，从中获得更多新的思考。”中国工艺美术大师、浙江台绣传承人林霞在观展后如是表示。她介绍说，自己本次所参展的《原·衍生》便是将关于生物的生命思考融入到刺绣中。

“在刺绣行业里，很多固有模式已经成为习惯。展览中很多创意作品值得学习和借鉴。每个时代都有每个时代的审美观，我们不能总停留在老一辈人的审美观里。绣娘们要主动创作，而不是被动创作。”姚惠芬如是说。

刺绣里的知识产权，侵权还是创新？

刺绣如何创作？刺绣对当代摄影和画作侵权案例频发，刺绣作者如何有自己的图案？这是摆在很多从业者和大师面前的问题。

世界手工艺理事会原执行主席王山对此深感担忧，他说，在本次展览征集作品阶段，不少作品因为存在知识产权的问题而落选。“有些作品技法是很好的，很可惜。”

他说，这些落选的刺绣作品用到书画家的书画作品、摄影家的摄影作品、出版物中的图片，却不能提供著作权人的授权或协议书，这是有悖于《知识产权法》的行为。

王山称，知识产权意识薄弱是刺绣行业的“病症”。刺绣行业涉及问题最多的是著作权和专利权。著作权中有署名权、复制权、发表权、发行权、展览权等；专利权中的实用新型和外观设计。

根据尚在知识产权保护期的照片或画作的图案来刺绣创作，算侵权吗？有些刺绣艺术者向南方日报记者表达这样的观点：在这一过程中，刺绣是用另一种方式进行表达，不是用同种方式仿造，因此不算侵权。

事实上，刺绣以画为底稿创作却因侵权被判赔，早已有先例。例如著名画家刘令华油画《贵妃醉酒》的图案被大量运用到刺绣作品中，不少刺绣生产者因此被判侵权并赔偿。

“这至少侵犯了改编权，存在抄袭和复制的行为。”广东省非遗法律援助律师团团长邓尧称，“在展览中如果出现侵权行为，参展者和主办单位都必须承担责任。”

那么如何避免侵权风险？邓尧建议，在展览或比赛举办之前，主办方应在规则中对知识产权的风险提醒做到位，参展者或参赛者提供承诺书，同时还可以聘请专业律师对报名者进行知识产权方面的培训。

而对于刺绣从业者而言，可以使用过了保护期的古代图画作为参考，也可以寻求获得著作权人的授权。

事实上，除了可能侵别人的权外，刺绣艺术者本身也极易成为被侵权的对象。他们辛苦创作出来的一幅绣品，很可能迅速被同行人抄袭模仿。

苏绣非遗传承人姚惠芬已经注意到这一点，她在创作过程中注重与著作权人进行沟通，此次参展的《乡愁四韵》便是得到画家朋友的授权。她说，近几年，她一方面保护自己的创作版权不受别人的侵犯，另一方面也尊重别人的版权。她和一些当代画家和设计师以及高端奢侈品牌合作，由对方设计绣稿，明确各自的权益和责任，这样就避免了版权纠纷，实现共赢。

但是，目前刺绣业界缺乏权威鉴定机构鉴别绣品真伪，如果一幅刺绣作品被摹仿，如何确定侵权、如何举证，又成难题。潮绣非遗传承人佘燕璇认为，不少非遗项目“先天不足”，确定知识产权环节往往存在争议。她建议潮州在全国率先试水成立刺绣知识产权维权机构，共谋法、艺同兴。

专家建言：潮绣发展须与现代生活相结合

值得一提的是，本次双年展还在潮州市人民广场文化长廊展区特设一个潮州刺绣展馆，主题为“传承与振兴”，作为外地嘉宾了解潮州传统刺绣文化的窗口。这里展出的潮州刺绣作品包括潮绣、潮州抽纱及珠绣精品，前两项为国家级非遗项目，珠绣系省级非遗。

在中国的刺绣界中，潮州刺绣独树一帜，在国内外产生极大的影响和占有独特的地位，被誉为刺绣中的珍品。其中，潮绣历史悠久，渊源深长。从唐代开元起，潮绣便出现在佛庙堂的装饰和桌围、帷帐上。清末至二十世纪七八十年代的100多年，是潮绣最重要也是最辉煌的时期。当时，潮州“家家摆绣规、户户有绣娘”，并在潮绣的基础上衍生出潮州抽纱及珠绣，潮州刺绣成为当时潮州重要的经济支柱。

近年来，随着经社会的变迁，在市场化进程中，潮州刺绣和其他许多传统民间工艺一样日渐衰落而陷入困境。

李当岐认为，潮绣过去非常辉煌是因为其有用武之地，如在寺庙、戏装、婚嫁衣服上。潮绣要发展，从业者应当研究现代人的生活方式，包括“90后”“00后”“10后”这些人群的生活方式，“只有能够为未来服务，找到载体，找到落脚点，这个产业才能发展下去”。

事实上，多位策展人均表示，举办此次国际刺绣艺术双年展，其目的之一便是推动传统刺绣和现代生活相结合，推动传统技艺与创新相结合。

可喜的是，目前潮州刺绣领域领域已经有了这样的尝试，例如将潮绣、珠绣与婚纱晚礼服、品牌包、围巾、高档汽车内饰等相结合。

“潮州刺绣要以更加开放的姿态，以办好双年展这一世界性盛会为契机，与海内外绣种携手，加快传承创新，包容增长。”潮绣非遗传承人佘燕璇如是说。

【全媒体记者】苏仕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