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被金庸称为“凌大侠”的二月河去世了,他40岁才开始写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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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月河(1945年11月3日-2018年12月15日),原名凌解放。1945年11月3日出生于山西昔阳。现任河南省文联名誉主席,郑州大学文学院院长。中国作协第七、八届主席团委员。1986年开始发表作品。1990年加入中国作家协会。文学创作一级。因其笔下五百万字的“帝王系列”:《康熙大帝》《雍正皇帝》《乾隆皇帝》三部作品,被海内外读者熟知。2018年12月15日凌晨,二月河病逝于北京,享年73岁。

  今晚,一起缅怀小说家二月河。

  二月河其人  

  他留着几十年不变的平头,

  身量高大,

  操着一口地道南阳方言,

  爱说“大白话”,

  常常在语句中夹杂着

  带有地域特色的比喻。

  他对人总满脸挂笑,

  可文章里,

  却透着书海里浸出来的沉着厚重,

  他就是二月河,原名凌解放。

  1945年11月3日,凌解放出生。

  儿时,父母工作很忙,

  凌解放常被独自留在家里,

  或寄宿亲友、同学家。

  他不受拘束的性格从小就很明显——

  上课从来都坐不住,

  字写得缺胳膊少腿,

  放了学就跑到河边摸鱼抓螃蟹。

  不过,他对看小说很有耐心,

  大部头的《三国演义》《水浒传》

  和《钢铁是怎样炼成的》全都读完了。

  那时他并没打算当个作家,

  只是幻想着有一天能驰骋疆场、

  建功立业。

  1968年,高中毕业的凌解放

  参军去了山西太原,

  成了一名工程兵。

  ∆  军营时的二月河

  尽管条件艰苦,但凌解放没忘了看书。

  半夜里,

  他打着手电在被窝里看毛主席著作。

  地上的报纸,

  甚至一片台历,

  他也要捡起来看看。

  《二十四史》成为他的日常读物,

  好不容易借到一本《聊斋志异》,

  因为别人追着要,

  他连夜抄了半本。

  就这样,他被调到团里当了通讯员,

  负责办黑板报,

  一篇通讯还上了《解放军报》。

  1978年,凌解放转业

  回到南阳市委宣传部当了干事,

  开始利用业余时间研究

  一直热爱的《红楼梦》。

  1980年,他将得意之作

  《史湘云是“禄蠹(音同度)”吗?》

  寄到有关刊物,却石沉大海。

  一气之下,

  他把稿子寄给红学专家冯其庸。

  冯其庸看过文章后,

  很赏识这个年轻人,

  鼓励他用这种风格写小说,

  凌解放就此开始文学创作。

  ∆  二月河签名及印章

  1982年,已是中国红学会会员的凌解放,

  听到有学者感叹没有文学作品

  表现康熙的文治武功,

  37岁的他当即表态:“我来写!”

  经过两年的准备,

  1984年,

  二月河走上了“帝王小说”写作之路。

  电视剧《康熙王朝》改编自二月河的小说《康熙大帝》——二月河笔下“帝王系列”三部曲中的一部,其它两部分别是《雍正皇帝》和《乾隆皇帝》,电视剧《雍正王朝》就是根据《雍正皇帝》改编创作。

  经典不断的二月河,在中国作家圈中却是一个特例——21岁高中毕业,没上过大学,如今却是大学的博士生导师;40岁开始写作,终于大器晚成,背后又有着怎样不为人知的故事?

  写《康熙大帝》 每天三睡三起

  距离当年写《康熙大帝》已经过去30多年,但二月河仍对当时的情形记忆犹新。“写历史小说不能没有历史背景知识,我写的不是架空或穿越的幻想小说,而是依据真实史料的帝王系列,需要阅读大量的笔记。究竟读了多少已经记不清了,肯定不止几百万字。”  

  二月河在河南南阳的家

  当时一家三口蜗居在南阳一间不到30平方米的平房中,“房间被我淘来的发黄的书和报纸堆得满满的,妻子和女儿要从堂屋里过都迈不开腿。”为了不使手臂沾上稿纸,他在两臂缠满一圈干毛巾。

  当时家里太穷,用不起电扇,夏天太热,他就拿一桶水放在桌下,写作时把脚搁水桶里,既挡蚊子,又降温驱暑。有时实在太困,他甚至拿冷水浇头。冬天写作时,寒风刺骨,墨水都能结成冰。困意来袭时,他点燃一支香,让香烛腾起的烟雾把自己熏醒。

  《康熙大帝》是二月河的开山之作。当时他天天熬通宵——晚上10点开始写作,写到凌晨3点睡觉。早晨7点半,天蒙蒙亮,他就起床点煤炉子煮粥,然后骑自行车买个烧饼吃,到单位上班。晚饭后睡两个小时,到晚上10点再起来写作。“一天三睡三起,我的时间都是偷来的。这就像是一次精神上的沙漠旅行,疲惫不堪,但只要穿过沙漠,前面就是绿洲。”

  “没人出书,我头发都掉光了”

  二月河说,当时最大的困难并不是写书,而是没法出版,“写出书来往哪里投稿都不知道,找了很多出版社都吃了闭门羹。”

  这是二月河一生中最焦虑的时光。“头发都掉光了。大片大片地掉。”当时的他很迷茫,知道自己能写,但写到什么样的程度够得上发表的水平,他把握不准。他非常感激当初赏识他的中国红学会会长冯其庸。

  初涉文坛的二月河把研究红学作为敲门砖,给《红楼梦学刊》投了一篇稿件但却石沉大海,半年多都没见回信。心有不甘的他便给当时编委会之一的冯其庸写了一封信“讨说法”,并附上另一篇稿子。不到一个星期,冯其庸就回信了,不仅推荐刊发了二月河的文章,还建议他从事文学创作。

  1985年,看完《康熙大帝》前10章后,冯其庸对二月河说:“你不用研究什么红学了,这就是你的事业。”这让迷茫中的二月河备受鼓舞。“当时完全靠自己一个人。”冯其庸鼓励他说,尽管写,书写出来由他帮忙找出版社。为感激提携之情,他曾拿出5000元稿费送给病中的冯老,但被退回。后来,他给红楼梦学会捐款30万元。

  被金庸敬称为“凌大侠”

  近日,武侠巨匠金庸永别江湖,引发回忆与感慨无数。许多年来,二月河与金庸相隔甚远却惺惺相惜。他们俩一个文心铁胆,“飞雪连天射白鹿,笑书神侠倚碧鸳”;一个纵横历史,刻画清代帝王三部曲,一手写尽康乾盛世。

  2005年,81岁的金庸与60岁的二月河曾有过一次历史性的会面,两个老顽童开心地谈论彼此的作品。金庸直言非常喜欢二月河的作品,看出二月河就是个很典型的小说里的北方人物(意谓乔峰),豪爽健谈很风趣,是个好人,愿意跟二月河交好朋友。

  “当时看二月河小说的时候,最吸引和受感动的是《雍正皇帝》。本来中国写雍正的小说很多,都是把他作为反派角色来写,二月河首把雍正作正面人物来创作,使大家对雍正的处境很同情,而且也是有史据的,从此改变了国人的观念。”金庸曾如是说。

  金庸说,有人称呼他为金大侠,自己万不敢当,称二月河为凌大侠,则更合适。二月河评论金庸是一个“老顽童”,从金庸的著作中,他领会了更多的侠义精神,并将其融入自己的小说之中。二月河坦言,金庸为国为民做出的贡献,更是侠义精神的体现,侠之大者也。

  二月河系十二届全国人大代表。去年全国两会期间,他接受了新京报记者的专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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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嘉庆皇帝’没有写成有些遗憾”

  新京报:现在身体怎么样?很多读者听说你患有哮喘,很关心你的身体。

  二月河:身体状况还算凑合,老话说“73、84,阎王不请自己去”,我今年73岁,社会活动还能参加,但是大型活动如果从头坚持到底,底气不是很足了。不过,我尽可能多为社会做一点事情。

  新京报:身体状况是不是对晚年创作带来了影响?

  二月河:是有一些影响,如果现在创作大部头的作品,身体条件不允许了。写完《乾隆皇帝》的时候,本来还想再写一本书的,嘉庆上台之后立即清查了和珅,这个历史事件跟乾隆是密不可分的,把这个历史事件放到《乾隆皇帝》后面,这样才完整,可是当时的身体状况不允许我继续写下去。

  新京报:就是说,你的“帝王三部曲”还有一个遗憾,没有写《乾隆皇帝》的续集“嘉庆皇帝”?

  二月河:遗憾是会有一些,但是也没有太大的遗憾,因为我尽了最大的努力,是上帝不让我继续写下去。至于说遗憾,谁还没有遗憾呢?人都是在遗憾中生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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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历史可以与今天的反腐相比”

  新京报::你谈到嘉庆清算和珅,其实当时他打击贪官的力度不小,朱元璋打击贪官污吏的力度也很大,可是他们都没有成功,为什么?

  二月河:我给王岐山书记作报告的时候,谈到过这个问题。中国历史上有过下决心反腐败的皇帝,但是谁也没有把反腐这种社会行为,变成公众行为,变成全民反腐。历史上的反腐,往往集中在某一个阶级,某一个阶层,某一个社会团体,甚至只是某几个人。今天的反腐则是人民反腐,全民反腐,反腐阶层跟历史上不一样,没有任何一个历史时期可以与我们今天的反腐相比。

  新京报:不少官员读过你的作品,你希望他们从中获得什么?

  二月河:我希望读者能通过我的作品,了解我国封建时期的最后一次辉煌,了解这个时期的社会形态,政治、经济、文化特色。也希望他们能够从中获取一些为官之道,为什么当官?清代是有不少贪官,可是也有很多清官,比如于成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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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电视剧里打个酱油掏银子闹笑话”

  新京报:作为小说作家,你有没有注意到热播的穿越剧、仙侠剧?

  二月河:注意到了,有的穿越剧还以我的作品为载体,穿越到清朝去了。探索、尝试新的创作方式,这是好事情,如果探索成功了,也形成了一种新的文学体裁,这没有什么不好的。

  不过,现在的文学创作、电视剧制作,必须好好考察历史背景。比如银子,多数电视剧都没有把握好,银子在古代很珍贵,打个酱油打个醋都把银子掏出来,这就闹笑话了。拍我的作品,皇帝带着臣子向天下人下跪,这可能吗?“惟以一人治天下岂为天下奉一人”,这是雍正写的对联,他就认为自己是天下之主,怎么可能为赈灾的事情向天下人下跪?这样的作品,我不给他们打及格。

  新京报:前不久一名“90”后大学生给你写信,说自己有阅读困惑,不知道该如何读书。你回信建议他多读中国经典的文学作品,比如《红楼梦》、《聊斋志异》,而且要读古文原版的。你觉得阅读古文原版很重要吗?

  二月河:读古文原版,这是我读书的原则。如果有读不懂的地方,自己查找史料寻找答案,这样才能更有收获。

  新京报:你有没有注意到,最近诗词大赛很火?

  二月河:这是好事情,比花天酒地好多了,不读书怎么构建书香社会?背诵唐诗,可能有的诗自己用不上,但是自身的文化素养会得到提高,也会带动整个社会对唐诗的认识发生变化。

  2015年9月,二月河接受“政事儿”专访,谈新书《二月河说反腐》。他表示,“我和王岐山没有私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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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谈高层交往:“我和王岐山没有私交”

  新京报:为什么会专门出书谈反腐?

  二月河:这个事情不是我主动促成的,是出版社找的我。他们选了一些文章,经我同意后结集出版的。

  新京报:会不会觉得这本书把你贴上了反腐的标签?

  二月河:我没有这种考虑。

  新京报:在中纪委做完访谈后,你和王岐山还有过哪些交往?

  二月河:没有。我和王岐山没有私交。

  新京报:和纪委系统人士有过交流吗?

  二月河:一些单位会请我过去讲课。中纪委也叫我过去,但是因为身体状况不好没去。我去了一些地方纪委讲课,比如南阳市纪委等。

  新京报:今年两会上有见到王岐山吗?有没有和哪些高层官员聊反腐的情况?

  二月河:没有。今年两会,我跟中组部部长赵乐际有过一些交流。他来到河南团的时候,河南团安排我做发言,我在发言里谈到了官和吏的问题,解释了为什么高薪不能养廉。还谈到了“天官赐福”,天官是过去的礼部官员,也就是现在的组织部官员。如果组织部能够把优良、廉洁的干部派到地方去,老百姓就受益了。这就是“天官赐福”的意思。

  另外,我还谈到当官的四个层次,文天祥和焦裕禄是一个层次;第二个层次是为光宗耀祖的官员;第三个层次是爱惜自己的羽毛,收敛自己的爪牙,清清白白的官员;第四个层次就是以公器谋私利的官员。

  新京报:和赵乐际交流时,他有哪些回应?

  二月河:他很高兴,说我应该把“低薪肯定不养廉”的观点也讲出来。因为去年两会上我跟岐山书记汇报的时候,因为时间有限只讲了高薪不能养廉,没提低薪肯定不能养廉。他可能看到网上有人因此骂我。

  新京报:你平时经常上网吗?会去中纪委网站看最新的消息吗?

  二月河:我眼睛不好,而且也不会玩电脑。周围的亲人朋友有时会跟我说,又有谁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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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谈反腐形势:“官员公款吃喝转入地下”

  新京报:这一年多以来,你觉得反腐形势有什么变化?

  二月河:反腐正在深入。党中央和中纪委采取了一系列措施,包括目前的群众路线教育,三严三实教育,都是反腐败的配套行动。反腐已经进入常态,高压态势依然存在。

  新京报:你觉得现在的反腐遇到困境了吗?

  二月河:怎么可能没困境?做这么大的事,面临的困难未必是基层的工作人员能够理解的。

  新京报:你在河南当地,切身感受到反腐带来了哪些变化?

  二月河:官员们比过去谨慎了,开始知道约束自己。物质来往明显谨慎了。不过公款吃饭的现象还有,都是在会所等秘密场合,已经完全转入地下了。

  新京报:有人说反腐会带来后遗症,你怎么看?

  二月河:反腐本身不会有后遗症。我们的措施不得力,一些人对反腐行动有误解。比如说官员不作为。

  新京报:与康乾时期的反腐相比,有哪些相似的地方吗?

  二月河:从腐败程度上来看,现在和那个时候不一样。那时只是某一个社会阶层或者某一个集团的贪腐,而我们现在整个民族都面临这个问题。所以我就讲我们生活在一个相对恶劣的环境中。

  新京报:现在的腐败程度是空前的?

  二月河:对,空前的。我们面对的形势是相当严峻的,需要我们的全体人民共同努力,一起打反腐的攻坚战。这是我个人的看法。

  新京报:你之前在香港媒体上发表《三位皇帝反腐有力度》一文,你觉得影响反腐形势最重要的因素是人还是制度?

  二月河:当然是人了。腐败的是人,反腐的也是人。这是我个人的看法,我不是反腐专家,一些东西需要反腐专家进行论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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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谈地方治腐:“我认为李庆贵他不冤”

  新京报:新乡市委原书记李庆贵因下属贪腐被免职,你有关注到他吗?

  二月河:管辖范围内出现重大贪腐问题,长期不觉察不处理,本身就是一种失职。这种事情应该说是共产党从严治党、严于问责的一个表现。

  新京报:他是第一个因为不作为而被免职的市委书记,你觉得他是时代的产物吗?

  二月河:当然是。这也是现在反腐力度的体现。不是说官员个人不腐败就可以了。作为一把手,也不能允许下属有这种事。

  新京报:历史上和他类似的官员多吗?

  二月河:我没有见到过因为别人贪腐自己被罢官的情况,也没有在史书中读到过这种例子。

  新京报:和你接触的河南官方朋友,怎么评价他被免职这件事情?

  二月河:对这个事情议论不是很多,并没有引起震撼。如果放在前几年,一定会引起热议,现在人民群众会觉得这也是理所当然的。

  新京报:会有人同情他吗?

  二月河:我想会有的。但是在我们从严治党的今天,遇到这样一个情况,对全体干部也是敲了一个警钟。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我认为李庆贵他不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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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谈山西吏治:“晋官难当”只是官员牢骚

  新京报:《二月河说反腐》一书节选了小说片段《雍正惩贪》,里面讲到雍正罢免山西巡抚诺敏,整顿山西吏治的故事。十八大以来,山西的反腐态势已经成为一个典型。历史上有过这么严重的腐败形势吗?

  二月河:历史上也有过这样的情况。比如清代的“杨乃武与小白菜案件”平反后,一帮官员全部落马。

  新京报:对于这种坍塌式腐败,你觉得最好的反腐措施是什么?

  二月河:针对坍塌式腐败,历史上有弹劾、举报制度,但是人民群众很少参与。现在人民群众和舆论参与反腐败的力度,可以说是非常强有力的。

  新京报:山西官场有个说法叫“晋官难当”,你同意这个说法吗?

  二月河:我没听到过这个说法,倒是听过“京官难当”,我觉得这只是官员自己的牢骚,河南的官员可能会说“豫官难当”。

  当官本身就有困难。说晋官难当,可能是因为山西有煤有资源,贫富两极分化,官员所处的环境是一种“有毒”的气氛。

  新京报:现在官场中许多有意思的东西,会让你有继续创作官场小说的冲动吗?

  二月河:对对对,有这个冲动,但是举起笔来写不了东西了,这也是很无奈的一件事情。

  “愿烟火人间,安得太平美满,

  我真的还想再活五百年。”

  先生一路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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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缅怀悼念

  来源|综合央视新闻、CCTV电视剧、新京报

  编辑|南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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