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粤戏曲人”编者按:
由广东省艺术研究所、广东粤剧院以及中国艺术研究院戏曲研究所合办的“2018粤戏越精彩”正在进行中。今年,已经举办到第四届的“粤戏越精彩”首次为广东省独有的三个地方戏曲剧种优秀代表性人物举行专场演出和学术研讨会,在省内剧种大汇演的基础上聚焦省内戏剧领域中重要的、优秀的艺术家,及时对他们在传承、弘扬各自剧种过程中所作的努力以及艺术创造上的成就进行学术总结,探讨他们艺术创作道路上的成功经验并向社会作适当的推广、宣传。
从昨天起,南方日报开始推出“南粤戏曲人”栏目,分别对湛江雷剧表演艺术家林奋、梅州山歌剧剧作家林文祥和汕尾西秦戏表演艺术家吕维平进行专访,敬请关注。
“金牌编剧”林文祥
“十八娇娘,三岁郎;半夜想起呀,痛心肠;等到郎大,妹已老;等到花开,叶又黄……”2002年,一部山歌剧《等郎妹》一炮而红,也让编剧林文祥的名字走进大众视野。
随后,林文祥又有《桃花雨》《围屋旧梦》《合家福》《红婚纱》《客魂·家风》《古寨牛人》等一批省市重点的大型戏剧作品陆续面世,包揽了中国艺术节“文华优秀剧目奖”、中国戏剧节“曹禺剧目奖”、省艺术节编剧一等奖、省“鲁迅文艺奖”等诸多大奖,他本人也成为客家山歌戏剧界名副其实的“金牌编剧”。
未学穿衣先对歌,生平酷爱读哲学
出生于丰顺黄金镇的林文祥,小时候经常听着同村人唱山歌。耳濡目染间,他还未学会穿衣,便已学会了对山歌。“后来从事戏剧编剧工作,纯粹是爱好使然,否则,估计现在我也是个小有名气的山歌手了。”他笑言。
八九岁时,同龄人还懵懂未开,林文祥却穿着一条破短裤、带着沾满牛粪味的竹笠坐在山坳上,溜溜地与山野村妇对唱情歌;
初二时,当别的同学还在啃课文时,他却受初中老师刘仪职启蒙,引发了对古文的兴趣。当时的林文祥还未满16岁,就时常在《梅江报》(《梅州日报》前身)等报刊上发表自己的作品。
成年后,林文祥考进戏校学戏,在学习唱念做打间,客家山歌更是信手拈来,连老婆都是靠山歌娶回来的。
除了唱山歌,林文祥还喜欢听故事,特别是听长辈们讲一些民俗趣事。而且,在做编剧之前,他还在梅州市山歌剧团当过8年的山歌剧演员。或许,正是孩童之时的这些无意之举,以及中间八年的表演生涯,为他以后的编剧之路埋下了伏笔。
上世纪90年代,戏剧环境开始不景气,山歌剧团的运转也开始下滑,“演员走的走、老的老,留下来的也大多去搞轻音乐、歌舞晚会了,我也常常几个月没戏演。”1996年,林文祥实在坐不住了,“很迷茫,没事干,只想一门心思搞戏。但这个人笨,没有改行的本事,就想不然我试试做编剧吧。”
于是,林文祥决定到中国艺术研究院进修,在那里,他开始每天不停地看剧、写剧,每天阅读时间不少于5个小时,这个习惯一直坚持了十年,“作为编剧,要有纯净的心灵、犀利的眼光、哲学的头脑、丰富的积累、辽阔的视野……总之,编剧那是要命的干活,需要的综合素养太多。”
在寒窗苦读的那段期间,林文祥遇到了影响他一生的恩师、伯乐——国家一级编剧、享受国务院特殊津贴的客家山歌剧艺术重要传承人罗锐曾。在罗锐曾的悉心指导下,林文祥的编剧才华被迅速发掘和提升。
采访间,记者依稀能感觉到林文祥身上有股子参禅修道的味儿,他自己也承认,在创作中他对文本也追求性灵、追求哲学层次。回忆起那段读书时光,林文祥也说,“那时候看的哲学书最多,每天都是抱着书睡觉的,睡着了,能治疗失眠,睡不着,就说明当天我看书有收获。”
做戏曲的搞哲学?看到记者诧异的眼光,他倒是回答得很悠然:“学养和哲学思维决定了一个编剧发现生活的能力,在书中、和人讨论的话题中,通常都藏着生活。”
初心不改客家情,二十稿“修”得《等郎妹》
谈起林文祥,最绕不过的便是那部《等郎妹》。
2002年,林文祥、罗锐曾凭《等郎妹》一举拿下了广东省艺术节编剧、导演等八项九个一等奖,并摘得了中国戏剧节的“曹禺戏剧奖”。也是《等郎妹》的出现,让沉寂多年的梅州山歌剧重焕生机。
回想起创作《等郎妹》的经历,林文祥说,“那时候,山歌剧事业发展前景未明,加上专家也对这个题材不乐观,我对它能否被搬上舞台都不敢保证,权当练兵吧。”但恰恰是这种没有任何功利目的的心态,让林文祥进入了“很纯粹的创作”当中。
“等郎妹”曾是客家族的一种婚嫁习俗,女孩子嫁到别人家,要等到为这家生了男孩,才能真正成为这家的人。《等郎妹》讲述了客家女润月的悲惨遭遇,而她的原型便是林文祥的老叔母,一位典型的客家妇女。
这并不是一个特别“讨喜”的题材,为何会执着于写它?林文祥觉得,虽然老叔母的身上有着客家妇女的悲剧性,但她的身上同时也积攒了太多美德,完全可以作为客家妇女的代表,“‘男人采百花,女人守自家’,这是叔母说的一句话,一直盘旋在我的记忆里,我想把它写出来。”
可以说,《等郎妹》的诞生源自林文祥对客家民情、民风、世态和传统文化的切实感受,对于它,林文祥有一种发自本能的创作冲动。原本是一篇“习作”,剧本却引发了广东、北京专家的注意,经历20稿锤炼后才最终被打造成了精品,让山歌剧重获社会影响力。
此后,在三年一届的广东省艺术节上,每每有来自梅州的山歌剧惊艳亮相,《等郎妹》《山魂》《桃花雨》《合家福》《客魂·家风》创下了“五连金”,此外,还有《围屋旧梦》《红婚纱》《古寨牛人》等多部山歌剧获奖。《桃花雨》还获得了中国艺术节“文华奖”。这些作品,除《山魂》外,其他都是由林文祥独立或与其师罗锐曾合作的作品,梅州市山歌剧团也由此被誉为“获奖大户”、“地方院团的翘楚”。
如此高产、高质量,谈及诀窍,林文祥只说,自己创作山歌戏剧的素材和灵感,绝大多数都来源于自己的真实生活。平日里,林文祥的生活颇为粗糙,但对于文本的创作却追求着精美,他曾感叹地说:“每一个剧本的完成都是有一定艺术难度的创作,而不是靠编剧技巧的流程操作。创作与操作只是一字之差,但前者是工程,后者是过程。过程消耗的只是时间或者空气,而工程耗费的是人生的积淀、是心血、是精气神。”
以戏带徒传薪火,编剧人才正长成
从1996年至今,林文祥做编剧已有22年。粗略一算,他写过且已经上演的山歌剧就有13部。他不仅给山歌剧写剧本,也给琼剧、潮剧写,如果算上今年给海南写的两部作品,平均每年他都会有一部新作品。
“高产的作者,往往身上会有一种责任逼着你,不敢停下来。”今年已经50岁的林文祥把重心放到了带学生上,而写新剧本是他培养学生的最重要的方式,“不能让山歌剧在我手上断了,更不希望我老了以后后继无人。”
对林文祥而言,山歌剧的确已经发生了“蝶变”:从无人问津已呈颓势的小剧种,重新焕发生机,捷报频传、观众回归,剧团效益也扭亏为盈。但他更希望,有更多年轻人能逐渐成长为山歌剧今后再迈新台阶的中流砥柱。
“编剧这行跟和其他专业不一样,必须在实战中才能‘长’出来。很多年轻人‘长’不出来,是因为没有平台。现在虽然是我创作的黄金期,但现在就必须着手带人,我个人的机会多,就带着学生一起写。在保证剧本质量的前提下,尽量让她们多锻炼,有时候让她们在前面做主力,有时候让她们后面‘跟着’。”林文祥说。
如今,林文祥除了主持成立“梅州创作人之家”和“梅州文艺档案室”之外,还带着3个徒弟。他透露,目前在山歌剧编剧里,很少能看到男的,大多都是女人在写,“这行没有十年成不了才,男人养家糊口,熬不住。”
林文祥对几个徒弟是极度包容的。在他的“纵容”下,徒弟可谓是一个比一个没了规矩,常常为一个戏点争吵得须要师娘出来充当和事佬。也正是林文祥的包容,这几株“小苗”才有“露头”的机会。
大徒弟廖惠玲原本是财政局的公务员,如今,已经独立创作出了山歌剧《春闹》:“师傅教徒弟有个原则——‘写戏可以学我,但万不可像我’,于我而言,依样画葫芦容易,但自我摸索画个仙桃出来却难。”
在带学生的过程中,林文祥极为尊重每个学生的个性,“一代人有一代人的特点,学生实在坚持的东西我不会强掐。山歌剧这个剧种想要生存、发展,最依赖创作这一块,不论编剧、作曲、导演,人才都很缺, 发现一个就一定要能留下来、培养起来。”
他说。“当初我的愿望是接下恩师罗锐曾的传承‘棒’,希望客家山歌戏剧不会凋零。如今我希望这条路上的年轻人可以越来越多,继续传承客家文化。”
【策划】李培 罗彦军
【撰文】周豫
【校对】吴荆子
【编导】丁晓然 唐嘉欣
【摄影/摄像】姚志豪 郑一见 石磊
【剪辑】姚志豪 郑一见
【出品】广东省艺术研究所 南方+客户端
(部分图片由广东省艺术研究所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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