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曾经领导着中国最具品牌影响力之一的商业银行，以过人的胆识与翩翩风度在资本市场且歌且舞。在他执掌的近15年间，招商银行从一家名不见经传的小银行，发展至机构网点超过1000家、员工超过5万人的全国第6大、全球第44大商业银行。

“深圳是改革的产物，没有改革，就没有深圳。改革开放40年，深圳走到今天，离不开一批批开拓进取的企业家，他们身上的企业家精神是这个城市的财富。”日前，马蔚华在接受南方日报记者专访时这样告诉记者。

“改革开放给深圳的企业家创造了一个施展才华的舞台”

作为深圳改革开放的实践者，马蔚华对深圳充满情感。“我第一次到招行那一年，还没有深南大道，我从泥泞的道路赶到蛇口，招行当时很小，所在的地方又偏僻，不像银行，更像个信用社。”回忆起当时的情景，马蔚华非常感慨，“虽然条件很简陋，但大家给我介绍很多新的机制，干部能上能下，员工能进能出，待遇能高能低。那种改革和创新的热情让我耳目一新，也深深打动了我，这是吸引我到深圳的重要原因之一。”

被深圳这片改革热土所吸引，马蔚华从当时的中国人民银行来到深圳的招商银行，实践他的改革梦。在他执掌的15年间，招商银行从一家资产不足1600亿元的小银行发展成为资产超过4万亿元、资本净额超过3000亿元的全球第44大商业银行和世界500强企业。

马蔚华将招行的成功很大程度上归因于招商局集团的贡献。在他看来，招商局在近代中国经济发展道路上功不可没。改革开放以来，招商局又“建立了新的功勋”——独资开发中国第一个对外开放的工业区蛇口工业区，创办新中国第一家股份制商业银行招行及第一家股份制保险公司平安保险。“这是中央力图从体制外推进改革的一个尝试，而这些，都发生在深圳。”

马蔚华说，招行能有今天，要感谢深圳的改革开放，是深圳给招行的成长提供了一块沃土。“深圳有一个全国独有的现象：这里产生了一大批历经20年而不衰的企业，它们在国内外都有不错的竞争力，比如平安、招行、腾讯等，而且大多还是民营企业，这个要归功于深圳的开放环境，也得益于深圳的市场化。”

“在改革浪潮的驱动下，深圳在每一个时代都涌现出很多新的创新龙头企业。80年代是华为、招行、平安、万科，90年代是腾讯、比亚迪，现在是大疆、柔宇这些企业。一批又一批的创新企业在这里落地生根并发展壮大，成为深圳高质量发展的重要推动力。”马蔚华说。

马蔚华谈起深圳的改革开放和成就非常感慨。“没有改革开放，就没有深圳的今天。从本质上说，改革开放给企业家创造了一个施展才华的舞台，企业家借助这个舞台创造了社会财富和今天深圳的繁荣。”

“企业家精神是这个城市的财富”

企业是经济活动的主体。改革开放以来，一大批优秀的企业家在市场竞争中迅速成长，一大批具有核心竞争力的企业也不断地出现。正是因为他们的拼搏努力，才有了社会财富的增长、大量的就业岗位，才促进了经济和社会的发展。

在马蔚华眼里，企业家精神是这个城市最大的财富。他把企业家精神总结为五大精神：第一要有胸怀全球的大视野；第二怀有创新创业的进取心；第三具备因势而变的经营观；第四秉承诚实守信的价值观；第五肩负报效社会的责任感。“我是个职业经理人，我一直把这五大精神作为我的追求。”马蔚华这样告诉记者。

“什么叫胸怀世界的大视野？你一定要知未来，懂世界，识宏观，你才能有一个比较清晰的发展战略，才能有一个比较清醒的头脑来判断局势，这对创新是非常有意义的。”马蔚华认为，中国已经走上了世界舞台，中国的企业家也都纷纷走向世界。这个时候没有一个胸怀全球的视野，就办不了大事。

“当年招行是最早进入华尔街的中资银行之一，我们用了十年的时间，在纽约这个国际金融中心建立起自己的机构，就是为了要了解世界，扩大视野，了解世界的游戏规则，你的产品、服务要按照国际标准去制定，你就走在了这个时代的前面。”在马蔚华的回忆里，进军华尔街一幕如同就发生在昨天。

2008年正值金融危机之时，招行纽约分行宣布开业，这让当时的纽约市长和很多银行高管非常惊讶。当时的布隆伯格市长对他说：“你们的银行在新生，我们的银行在倒闭，你们就是纽约冬天里的春风。”

“招行那时候只是个小银行，才20多年历史，但我们能登上纽约这个国际金融中心的舞台，并引起了华尔街的高度关注。”谈到这些，马蔚华仍然很自豪。“我们2008年的股本回报率是全球银行第一，英国金融时报把我们评为品牌价值增幅全球第一并入围中国世界级品牌。”

创新创业的进取心也是马蔚华看重的企业家精神。他说，“我们最大的敌人不是别人，而是自己，你自己觉得很好的时候，还必须看到自己的弱点、差距，你必须有一个梦想。”

马蔚华刚到招行的时候，招行网点很少，为了解决这个瓶颈，1999年招行推出“一网通”，把部分合适的业务搬到互联网上，用互联网来解决网点不足的问题。“后来我们一些业务的网上营销甚至超过了大银行，通过这样的创新，为招行零售业务的发展奠定了基础。”

随后招行又比同行早一步推出了信用卡，现在境内外的刷卡总额已升至全国商业银行第一位；后来又领先同行一步发力私人银行，本想与国际上最著名的两个私人银行合作，但遭到对方拒绝。“我们被迫自己做，而且我们把标准定得比他们还高。从第三年开始，我们连续五年蝉联了‘中国最佳私人银行’的称号，现在成了客户最多的中国私人银行。”回望过去，马蔚华不禁感慨：“外国人不跟我们合作，我们就自己走自己的路，倒逼你自己去创新！”

谈招行两次转型：“企业家要有因势而变的经营观”

在马蔚华任职招行期间，招行经历了两次转型，第一次是以大力发展零售业务为核心的业务转型，第二次是以提高资本回报率为核心的管理变革。实践证明，这两次转型使招行受益匪浅。两次转型虽然背景不同、目标各异，但总的来看，都是为了适应不同时期的竞争环境，寻找差异化的竞争优势和可持续发展的商业模式，这与深圳的改革“主旋律”不谋而合。

招行的第一次转型，是大家都在争相做批发、做大客户享受利息收入的时候，马蔚华却明确地提出大力发展零售业务和中小企业业务，发力非利息收入。

“我在本世纪初提出零售战略，当时谁都不理解，连我的员工都不理解，因为做批发收益高、见效快啊，而做零售是需要不断投入的。但是我当时给大家反复讲，‘不做批发业务，眼前缺饭吃；不做零售业务，将来没饭吃。’”马蔚华说。

转型方向确定下来后，招行不断从制度和人才上保证零售的战略转型。为了落实零售转型，当时招行把员工送到国外先进地区培训，回来以后充实零售人才队伍，同时通过制度保证零售队伍的稳定和资源的投入，以此来保证零售的转型。

作为最早发力零售的银行，无论是零售业务收入，还是利润贡献度，招行零售业务如今笑傲江湖，其利润已为该行贡献了半壁江山。“这是招行前后三任行长咬定青山不放松，坚持零售战略，十数年磨一剑的结果。”马蔚华说，“时至今日，可能所有人都认同零售战略，特别是经济下行的时候，零售几乎成了商业银行的利润增速器。我看到不少银行现在都在向零售转型，我们先走一步而已。”马蔚华笑吟吟地说，“是因势而变的经营观让我们能够看得比较远，因此转型也更早、规划得也更长远。”

目前，中国经济处于转型时期，面临很多新的挑战。马蔚华认为，在新常态下，企业家精神就需要因势而变的经营观，即根据形势来决定经营方向和手段。什么叫“势”？即大势，世界的大势，经济发展的大势以及社会发展的大势，识“势”而后行。

马蔚华指出，深圳也同样面临转型的压力。深圳是最早对外开放的地方，曾经为中国的经济发展起过示范，立过战功，做过贡献。但是今天遇到了新问题，最大的挑战就是发展成本上升。“如果继续沿用劳动密集型的旧发展模式，深圳就不再会有优势，走不下去。所以必须加快经济结构调整，提高GDP的发展质量。”

展望深圳改革的新征程，马蔚华说：“我觉得深圳现在的转型方向是对的。发展高新技术，进一步推动金融创新，以及利用毗邻香港的区位优势等，对深圳这个土地这么少的地方，很有意义。”谈及深圳的未来，马蔚华认为，深圳和其他的城市经济结构不一样，深圳要吸引最新的技术、国际的资本和最佳的人才在这里汇聚，这才是深圳未来最大的优势。

“成立特区38年了，深圳更成熟了，但依然风华正茂，希望深圳在新的时代再出发，做出新贡献、再创新辉煌。”马蔚华说。

人物简历：

1999年3月至2013年5月31日，马蔚华任招商银行行长，在近15年里，主导了招商银行的两次大的转型，并导演了招商银行近年来“网络化、资本市场化、国际化”的三出大戏，使招商银行从当初的区域性小银行，坐上了国内银行界的第六把交椅。2004年，著名的英国《银行家》杂志将他列为全球银行界“2004年度希望之星”。2013年5月8日，招行宣布，马蔚华因年龄原因提出不再担任招行主要领导职务，卸任总行党委书记。目前他主要活跃于公益事业和大学讲堂。

【记者】谭冰梅

【摄影】朱洪波

【视频】姚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