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泰国的中国人,不再满足于旅行。泰餐、泰拳乃至泰式的“师道”体验,都让他们在异国找到了另一个天地。
文 | 何珊珊 图 | 受访者提供
编辑 | 王琦璋
“泰粉”No.1
Linda
被泰式“师道”所感动
六年前的那次出门远行,Linda对于目的地的了解不比绝大多数跟团客更多,泰国就是曼谷的寺庙、普吉的海滩和清迈的远山,除此之外,临行前,她只是抓瞎地学了三个泰语词汇——“你好、谢谢、多少钱”。
在大学主修国际汉语教育专业的她,因为一次意外的机缘,报名了泰国教育部官方在网上招募泰国北部地区支教老师。也没有多想,有心要出国闯荡的她顺利通过了视频面试,名正言顺放弃了正在准备的公务员考试。
一趟意外的人生旅途就此开始。初到泰国,她被委任在当地教初高中。第一次走进课堂,就给她带来了巨大的惊愕。孩子们上交作业的时候,突然一屈身,整个人在她面前俯伏下来,竟是行跪拜大礼。
交作业时,行跪拜大礼的学生们
Linda吓了一跳,赶紧去扶。后来,她才逐渐习惯并理解了,泰国的“师道”之重,全社会最受尊重的职业除了僧人,就是教师。
最感动惊喜的时候是泰国的拜师节,类似中国的教师节。学生们会这天做许多精美的尖塔花环摆件,手工雕刻一些蔬果花篮,送给老师。那一天,办公室的桌上会铺满鲜花果篮,香气怡人。
拜师节上,学生送给老师的花篮果篮
因为文化不同,也发生过让人哭笑不得的事。节日那天,Linda收到了一大捧白菊花、黄菊花。德育处的老师在听说菊花在中国多用于丧葬之后,专门过来道歉。原来跟中国人喜以康乃馨赠师长的寓意相似,泰国人则喜欢以菊花表示尊重。
老师的话对于孩子们有如金玉良言,在她也是深有感触。又一次课上,教“大与小”两个字,她随口举例说:老师喜欢吃小小的芭蕉,不喜欢吃大大的香蕉。结果第二天她到办公室,发现学生扛了一大长串小芭蕉放在办公桌上。那一长串,她用刀子割了分给整个办公室的老师都没分完。
拜师节上,学生们用水果、白菊黄菊做成果篮和花束送给老师
“可能因为是佛教国度的关系,信仰的力量深深植根在人们的心里,我在生活工作中接触的大人孩子大多心怀虔敬,很能为他人着想。这是在我们这样一个高度竞争性的社会里,所很难感受到的。”Linda感慨。
结束了两年泰国支教生涯后回国的她,一度为稻粱谋放弃本行、进入房地产行业,弄得身心俱疲。聊以安慰的是,这几年回国工作攒下的积蓄,足以让她在泰国置办了两套公寓。2017年,她又回到了这趟她人生意外旅程的起点,“这次,就想好好地住下来。”
“泰粉”No.2
方姐与Tod
凭一碗咖喱鸡,就嫁给了泰国大厨
泰式餐厅店内一角
方女士和她的丈夫,在上海康定路上经营一家泰式餐馆,一开就是十年。
这家口味小众的“清迈府泰国料理”专精于泰北风味的菜系,相较于曼谷菜的甜糯、普吉菜的咸辣,清迈菜系因为地缘关系与云南菜有些相近,多炒肉、碎肉和包叶的用料,整体口味偏清淡,近年来,颇受欧美和中国年轻人的追捧。
Tod与泰国商务部部长在中泰建交35周年庆典上合影
这家招牌不甚起眼的小店,不乏“大人物”的造访。店堂四壁上挂的照片,多是中泰政要名流在此飨宴时的合影。老板、也是大厨的Tod是随妻定居上海的清迈人,烧得一手正宗的泰北菜,因而经常受泰国官方之邀,打理款待中国客人的官房飨宴,也曾在2010年中泰建交35周年庆典上担任大厨。
藏于街巷深处的这家馆子,却并不急于扩张。在厨房里操持的,除了Tod本人外就是他的妹妹和妹夫。他的中国妻子则专责打理厨房以外的餐馆事务,包括应对当地的税务、工商等管理部门等并不让人省心的事儿。
“你知道泰国跟中国人的文化相比是要慢很多,中国人想把一个店短时间内做到最大、建很多连锁,但是我老公他很安逸,他只想把一家小店做得比较精细。”方女士如是说。
而这份“慢工出细活”的工夫,也让这对恋人在一场漫长的跨国恋情后,终于走到了一起。说起这段姻缘,Tod黝黑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害羞的神色,让人见识到这位满臂狂放张扬的纹身、平时总是一身酷酷背心短裤打扮的泰式大厨的另一面。太太接过他的话头,轻描淡写地打趣:“当年,我是被他的一碗咖喱鸡给追到的。”
清迈府泰国料理主厨Tod
十四年前,Tod初到中国时,两人也是在一家泰式餐馆相识。那时,Tod是被延聘来的泰方大厨,而方女士还只是店里的服务员。晚上,客人逐渐散去,忙碌了一天的店员们才在餐厅角落里坐下来吃饭。“他累了,晚上就不想烧员工菜,那时候我们也吃不到客人的菜,我就觉得那个泰式咖喱鸡特别好吃,他每天都会给我留一小碗。趁老板不在的时候,盛在厨房里。”
后来,方女士一度回到老家兰州,家人也反对这段跨国的恋情。“我妈说不要找泰国人,我们都不了解。我也想算了,就要走了,不在这里工作了。没想到,当时他就哭了。那时他已经三十多岁,我就觉得这个泰国人真是蛮单纯的,还能为感情去哭。”
日后,俩人操弄着并不熟练的英文在电话两头互诉衷肠,历经几番波折之后终成正果,夫妇俩联手经营着现在这家小馆子。
两国文化的差异,也体现在了女儿的命名上,这个泰国男人很轻易地接受了孩子中文随母姓,而英文则是一个地道的泰式名字。
“泰粉”No.3
赵理卫
因为泰拳,爱上泰国
每逢周末、节假,不少在上海的泰国人和中国友人就会聚集到泰餐小馆,度过一个泰式的周末。在这种场合,人们都会又唱又跳,有时还要放彩灯、扎彩带,“像是回到了中国80年代的卡拉OK”。
但泰拳馆,才是这群在异国文化中找到了另一个自我的人们,日常相聚的场所。
飞奕泰格泰拳馆店内一角
“飞奕泰格”泰拳馆已经在大陆经营了十三个年头,单是上海的分馆,就从黄浦区的第一家店,拓展到了长宁体操中心、虹桥、浦东,直到现在徐汇的第七家。据合伙人之一的赵理卫介绍,“目前的会员有七八千人。”
“从最早开馆的时候,来客多是些欧美、港澳人士,到七八年前开始,一些国内的白领、上班族也慢慢接触到这个领域。现在,我们有超过一半的学员都是女性。”赵理卫说。
这似乎一反人们对于泰拳的一般认识,这门轻装上阵的拳术(极少佩戴护具、只有缠足腕带)招式凌厉、攻击性强,在港台的B级片里偶露峥嵘,经常是血溅拳台。
赵理卫本人是习武之人出身,而飞奕的创始人刘国飞当年曾在特种兵部队服役,由于其对泰拳的精深了解,被聘为泰国皇家理工大学泰拳专业教授,并将作为考官参与泰拳制度的考核。说起十多年前跟泰拳的结缘,赵理卫坦陈先是在一次广州的“龙虎斗”中泰拳大破散打,给他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此外,去泰国跑了一圈,接触下来,“真正的泰拳师并没有中国武人身上习见的江湖气,大多十分沉静、清爽。”
泰国教练Oat
在飞奕泰格人气颇高的教练Oat就是这样的一个典型。十岁拜师学习泰拳,经历了上百场职业泰拳比赛出道,作为一个职业拳手,仍需把收入所得分成三摊,除自留的部分外,还要分别供养家人和师傅。
“师道”之重同样在泰拳当中有极充分的表现。每场3分钟、五回合的泰拳比赛之前,对抗双方都需上演一段“拜师舞”,泰文叫“Wai Kru”。“它的含义就是敬天、敬地、敬师傅、敬父母,包括敬拳台四角的战神,以及敬对手,通过拜师舞,就看出你是哪个门派,来自泰国什么地方。而通过你对拜师舞的理解,表现出来的感觉,就知道你对泰拳吸收的程度有多少。”
外练泰拳、内修佛法,是不少泰拳师的不二法门。因为泰国是一个佛教文化国度,注重内在的修为浸透着每一项传统技艺。在赵理卫看来,这也是之所以如今越来越多城市白领,开始认识和接受这项运动的因由。“相比于健身,更多是对单一块面肌肉的塑型,泰拳不仅是有氧运动,每一个动作都要求从脚尖到身上每一个部分贯穿发力,从而来锻炼你的核心力量。而且它本身的仪式感,和背后的文化意蕴,都是格外有魅力的地方。”
左起:泰国留学生兼泰拳馆翻译、泰拳馆联合创始人赵理卫、泰国教练Oat
曾经打败日本K-1拳王的泰拳师播求、在泰国电影中曾扮演多个英雄角色的托尼贾都是会员们追捧的对象,而为了看一场金刚、雅桑克莱等顶级拳手的比赛,他们会相约组团“深度”泰国游,曼谷的两大拳场拉查达姆厄和伦批尼在他们心目中有如神龛。
“事实上,大家因为喜欢泰拳而走到一起,进而粉上泰国文化,见识到它的另外一面。”赵理卫至今还会隔三差五组织拳馆的会员们来一趟说走就走的泰国行,每次走在他已烂熟于心的曼谷街头,他总忍不住感叹:这里也没几个红绿灯,但当地人总是一副悠哉悠哉的样子,也不抢道,好像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来源|南都周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