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这段时间,半个朋友圈的人都在为这部国产电影打Call……那就是宁浩和徐峥这对老搭档,携新导演文牧野打造的《我不是药神》。
“好看”“催泪”“正能量”“里程碑之作”……不出意外,这部电影将是今年暑期档的第一部“爆款”。
这部电影也让很多人联想到了韩国的《熔炉》《素媛》,想到了印度的阿米尔·汗。大家不约而同地感叹,原来国产电影也能像韩国、印度电影那样,用影像去真正意义上尝试推动社会的进步,而非单纯赚取观众的笑声、眼泪还有票房。
《我不是药神》的故事聚焦于程勇(徐峥饰)为慢粒白血病人“走私药物”从牟利到主动救人的自我救赎的过程。电影里,徐峥把小人物的平凡、卑微,通过一个个生活小细节体现得淋漓尽致。
对于此次表演,徐峥自信表示:“这是我演员生涯迄今为止最满意的表演作品。”
影片还探讨了药贩子的道德困境、警察的法律困境、医药公司的商业困境等。在严肃的话题背后,影片还是给了人们希望和温暖。
“这是一部就像你被困于长久黑暗中,看到期盼的那束微光时,喜极而泣的电影。”一位提前观影的观众表示。
而这个故事是有原型的——改编自曾轰动一时的“陆勇事件”。
陆勇,被称为印度抗癌药“代购”第一人。
34岁那年,陆勇被确诊为慢性粒细胞白血病,吃了两年的抗癌药物,花费50万元以上。
后来他改用了印度的仿制药,价格却便宜了不少。他将这些药推荐给了其他病人,还帮忙代购,结果却被判“涉嫌妨碍信用卡管理罪和销售假药罪”被逮捕。
许多购买过药物的病人为陆勇的遭遇打抱不平,1002位癌症患者在联名书上签字为他声援。“陆勇使得更多的病人获得了自救途径,从而逐步走出了人生的深渊。”
所幸的是,在看守所里待了135天后,2015年1月27日,沅江市人民检察院向沅江市人民法院撤回起诉。
7月2日,在《我不是药神》北京举办的首映礼上,在陆勇的倡议下,由片方以及主创人员筹集,捐赠200万元人民币给白血病患者。
该片的监制之一宁浩说:“从第一次看到文牧野导演,这个剧本和故事,到今天见证了完整的电影,能够有这么好的质量呈现,还有这么多的观众认同,我非常欣慰高兴。”
而文牧野,只是宁浩及其“坏猴子72变电影计划”中扶持的新导演之一。该计划目前已经签约包括路阳、文牧野在内的十四位导演。
正是凭刘德华“亚洲新星导计划”的扶持,12年前宁浩拍出了让他一战成名的《疯狂的石头》。而这也是一段为圈内外津津乐道的往事。如今发起新导演计划,听上去是某种意义上的反哺。
徐峥在一次采访中透露,这部作品原本宁浩有意自己执导,但当在FIRST青年影展发现文牧野时,被他短片作品中强烈的现实主义属性打动了。所以,变成了两位资深影界大佬,为年轻导演保驾护航。
宁浩评价文牧野:“他是一个非常清晰自己想要什么的导演,年轻但已有清楚的审美方式,审美方式和语言办法都非常突出和完整。”
“我是个喜欢电影的人,愿意更多地为电影做事情。跟一帮喜欢电影人的在一起,我会觉得比较开心。”宁浩笑道。
近日,宁浩在京接受了南方日报、南方+记者的独家专访,聊了他的新导演计划,他的心路历程,及其新作《疯狂的外星人》。
以下是宁浩与记者的对话。
01
▶▶ 这一代电影人都在探索
记者:从《绣春刀2》到《我不是药神》,坏猴子影业推出的新导演作品都在既有类型的创作套路中有更新的表达。
宁浩:现在的市场相比之前还是有更多的宽容度。可以有不同的类型。
我们现在也处于一个探索和尝试不同类型的阶段。中国的电影类型肯定跟西方的电影类型不太一样,中国电影一定能找到属于自己的样貌。这一代电影人都在探索,包括新导演,都在探索真正适合中国的类型电影。
记者:在挑选剧本的时候,创新表达是不是特别重要的一点?或者说你更看重哪些要素?
宁浩:我觉得是。我一直都强调看重创新、本土、当代和独立性,要有独特的表达。其实这个东西归结到最后就是文化自信。相信自己的文化,相信自己。相信自己会有文化性,相信自己会有艺术性。所以我更多的希望把这些部分发挥出来,才有艺术性。
所以你说就像文化自信,我认为美国的类型片到中国落地,基本上都要发生异化和转变,不太可能完全一样。
像香港电影繁荣时代向世界所贡献的那些类型片,比如香港警匪片、香港武打片、香港黑帮片,我觉得都是与美国电影不同的。包括无厘头电影,这都是非常独特的港式电影。
我们只不过是没有那么明确地给予它们一个在学术地位的可能。我觉得这只能说是学术界做得不够好,不是香港电影做得不够好。
我一直认为无厘头美学史非常先进、独特的美学,包括香港的功夫片,在全世界范围内都是非常特别的。
但我们没有自信给“无厘头”发奖。
周星驰影响了一代中国人,为什么不给他一个明确的肯定?这是一种美学啊,你们不尊重这个美学的存在。
我觉得这很奇怪,而且我们自己的奖项标准有时候也是跟着人家跑。这也不够自信(笑)!这些可能都是需要一步一步去建立更强的自信,去鼓励我们自己的电影,我们的美学。
02
▶▶ 赚钱没啥不好,但不是首要问题
记者:你曾说,当年拍《疯狂的石头》,虽然刘德华的投资最少,但给你创作自由。有足够的自由度对你而言是不是特别重要?
宁浩:对。刘德华在电影行业是特别有影响力的前辈,而且非常能给新导演自由空间。
记者:那这是不是也延续到了你与新导演的相处模式?
宁浩:应该是吧,我一直都是这么认识的,作为一个导演,我很清楚对什么东西是有需要、需求的,又有什么东西不需要别人干涉。我很清楚新导演需要什么东西。
记者:他们需要的东西是什么?
宁浩:不一而足。不同的导演需要的东西不同。有的导演就需要钱,有的导演需要有自己的定位,也有的导演在剧本和技术等问题上需要人更正和建立。
我就像陪练一样,给他们创造一个环境,嗯,其实更多时候是提供一种服务和环境。他们需要什么,你要观察,要给他创造更好的生长条件。
就像种树,那棵树要成长,需要阳光,需要水分。那这是一棵南方的树还是一棵北方的树?南方的树平时要多浇水,少晒太阳,然后它长出来之后,这个枝有点问题,你要给剪掉,剩下还是让他继续成长。你得理解树。
记者:新导演的项目一定程度上也意味着高风险,担心赚钱的问题吗?
宁浩:赚钱没啥不好,但这不是首要问题。我知道新导演风险肯定都不小(笑),都会有这样或那样的问题,但我还是觉得要有耐心,要给他们足够的成长空间,他自己也要足够有耐心。
记者:很多人觉得,你做新导演计划更多是出于情怀。
宁浩:我没有那么(笑)……我其实比较简单,我还是一个比较喜欢电影的人,所以我愿意更多地为电影做事情,然后和一帮喜欢电影的人在一起,我会觉得比较开心。
03
▶▶ 未来会是新导演爆发的时代
记者:相比当年你入行时,你觉得新一代导演出头的机会变多了,还是变少了?
宁浩:找到投资的机会更多了,参与拍摄的机会更多了。随着技术门槛降低,从业人才的来源会越来越多。项目越来越多,市场需求量越来越多。肯定是方便多了。但是同时竞争也更激烈,也更加白热化。(大众)短时间内聚焦在一个人身上比较难。
在那么纷乱的市场里,导演能不能看清楚自己?这需要挺强的定力。
记者:新一代导演在创作上,跟你这一代相比,有什么不同?
宁浩:这个时代我觉得是一个非常好的时代,电影资讯不像我们以前那么难拿到了,大家都是看各种电影长大的,所以很多人都有特别独特完整的审美价值观。
我觉得未来会是新导演爆发的时代,会有很多优秀新导演出现。
我觉得他们会更加自信,会更加多元化,并不趋向于某一种美学,而是进行多种美学的探索。更多的年轻导演不是为了挣两个钱去干活,而是寻求更大的精神自由。
从小遭受过物质压迫的人和没有遭受过物质压迫的人就是不一样。70年代出生的导演,从一无所有的时代成长起来,而“90后”从生下来的时候,世界已经没有那种对物质饥渴的需求了。所以他们会更加自信。
04
▶▶ 用“商量”的方式,谈思想性的问题
记者:很多人都说,在商业性和艺术性的平衡这一问题上,你把握得特别好。
宁浩:我觉得我就是那么个层面的一种人(笑),既不特别儒雅高端,也不特别粗鄙,就是夹在中间的那种,不是特别娱乐化,也不是特别思想化。
我愿意去想一些思想化的问题,但还愿意用一种娱乐化或是可以商量的方式去说。
我希望大家都能听明白。
所以没有什么特别的窍门,说专攻艺术性、思想性或者是专攻商业性。如果这个表达没意思,我说得没意思,挺没劲,那我说了个没意思的事儿,那也挺没劲。(笑)
记者:你同时也说,其实一直在寻找拍电影的意义,后来找到答案了吗?
宁浩:我认为拍电影能在一个部分的过程中让你脱离现实。就是说只有在那个部分和那个世界里头,才能体会到真正的自由。凡是在现实中不会很自由,对吧?现实生活的各个层面来说,可能是丑陋的复杂的繁琐的,只有在创作的部分的时候,可以体验自由,那是蛮有价值的体验。
05
▶▶ 跟我年龄相仿的导演,都有科幻梦
记者:聊聊你的新电影吧,《疯狂的外星人》是一部科幻片,你本身是对科幻电影、科幻小说很有情结的一个人吗?
宁浩:应该是吧,就像我们这一代人,基本上都有一个共同的认识世界的节奏,不像后来的“90后”,他们一生下来所见到的就是很丰富多元化的节奏。
那时候没别的看,就看《奥秘》《大千世界》那些杂志,当时物质不发达,这些杂志能给你开启一个全新的想象世界。
所以大家对科幻都带有一种宗教般的情感。因为它基本代表了你的童年世界里头可以想象的不同于现实的部分。所以很多跟我年龄相仿的导演,都有一些科幻的梦想,我觉得这是这一代导演的一个特征。
记者:但长期以来,“科幻”是内地导演不敢碰的一个类型。
宁浩:得让大家都去试,大家都不试,光担心有什么用。一个电影拍不好,能有多大问题?很多事情都是要学的。比如拍科幻电影,势必涉及到特技之类的问题,跟科技有关系势必跟拍摄过程中的管理能力也有关系,而管理能力跟你的拍摄人员要有没有经历过这种训练有关系。
所以你说拍不好科幻片是啥原因?这活儿干得不够多。还是没有训练的原因。
那你针对它慢慢训练,总能搞上去的,对不对?你不针对它去搞训练,就永远都上不去。中国从拿第一块金牌到最后能成为世界金牌最强国,在奥运会上能拿最多块金牌,也是同样的一个过程。
记者:从一开始就决定把《乡村教师》纳入“疯狂”电影系列中吗?
宁浩:其实也不是。走着走着觉得,好像突然意识到,其实我还得用我那套讲故事,我只会那套讲故事,这是我比较擅长的。
记者:刘慈欣老师说,你能给这个故事带来一些独特性,这个独特性你觉得是什么?
宁浩:我觉得是荒诞的冲突感。当时做了挺大的调整,从他那个故事到后来这个故事,经过了好多变化,但我最后保留了原著的核心部分,简单来说就四个字——文化冲突。最有趣的是那种张力,一种好像代表着高科技文明的外星人,遇见了代表着我们特别熟悉又很传统的农业文明,两者见面那一刻就特别有戏剧性,有喜剧感。
你想想,把几个农村孩子给外太空舱里头,多有戏剧性啊!内在逻辑的荒诞感是我追求的东西。
【撰文】南方日报记者 刘长欣
【编辑】陶明霞
【实习生】甘子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