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度警察系统深受国家体制和传统的影响，超过90%的警员都是男性，他们掌握着警察系统的话语权。女性报案人往往是弱小的一方，报案通常不受重视。更糟糕的是，如果其所控诉的被告人是担任高官要职的大人物，她们不仅有可能申诉无门，更可能会受到作案者进一步威胁和滋扰。所以印度女性一想到要和警察打交道，就会觉得不寒而栗。长此以往，印度警察在男女平等方面积累的名声越来越差。

为了改变这种现状，近两年来一个名为“为她伸张正义”的项目在印度警务系统内部开展。该项目由英国谢菲尔德哈勒姆大学海伦娜肯尼迪国际司法中心发起，采取多种方式授课的形式，鼓励印度新德里、旁遮普等地区的警察在工作中尊重每一名报案者，不管他/她是男还是女。

苏尼塔·托尔是谢菲尔德哈勒姆大学犯罪学科的首席讲师，也是该项目负责人。刚开展该项目时，托尔和她的团队曾和当地警察深入交流，发现双方在处理涉及女性案件的态度和措施上有巨大的认知差别，对此研究出和印度本地文化相适应的警察综合训练项目。

谈到开展这个项目的初衷，托尔说：“我想重点关注的是警察的培训，特别是针对涉及女性受害者的案件应该如何处理的问题。”女性报案人和警察第一次接触的情况好坏，是决定报案人是否会继续寻求警察帮助的关键。如果双方在初次接触时，报案女性没有感到被尊重，她们一般不会再继续寻求警察帮助。

根据前期调研的结果，该团队为新德里的警察、律师和非政府组织人员开展了一系列培训讲座。在完成了几次讲座后，团队成员根据培训上课情况编写了一本训练手册。这本手册罗列了在印度会涉及的各种性犯罪行为，并详细告诉警察如何在保证女性受害者身心安全的情况下，恰当地处理这类案件。后来，这本训练手册还被纳入学员警察培训课程。在过去的18个月里，约180名警官接受了这个项目的授课，会把上课的成果和下级警察交流，扩大活动的覆盖面。

托尔团队的努力受到当地警察的肯定，在他们的带动下，印度警察也开始积极响应。他们为授课用的训练手册补充了更多与本地社区相关的议题，包括乱伦、人口贩卖案件等等。项目课程通过游戏、小组讨论和模拟情景等方式，指导警察更好地处理各种与女性有关的犯罪案件。

虽然项目进展顺利，但因为印度男权文化根深蒂固，项目的后期推进依旧面临着巨大的挑战。托尔说：无论是男权文化，还是女性业已惯有的对警察的恐惧思想，这些观念都需要时间来改变。目前，这个项目正在寻找更多的资金支持，以便其拓展到印度的其它地区。她说：“虽然项目已经产生了一定的积极影响，但也仅仅只是种下了警务中男女平权的一颗种子。”

除了加强警察培训，警队内部优秀的女警察也对构建男女平等的警务系统起到了模范作用。当一名身穿警察制服的印度女性超越其本身职责，在多个岗位上尝试改变现存的警务模式时，会发生什么事呢？

答案是，50名曾遭性侵并不幸患上心理疾病的女性有机会接受职业训练，成功翻开人生的新篇章；1200名童养媳从婚礼中被成功救出，数以百计被贩卖和被虐待的女性受害者有机会向世界发声讲出她们的故事；一所偏远乡村的废弃学校重新投入使用，学生能够喝上干净的饮用水……而以上这些只是印度泰伦甘纳邦警察局长雷马·拉杰什瓦里10年警察生涯的一小部分成就。作为印度警察局中第一位来自慕纳尔的女警员，雷马卓越的职业生涯是对其他众多受压迫女性的激励。

雷马在美丽多雾的山城慕纳尔长大，每当回忆起儿时的梦想依旧激动不已：“我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就一直想成为一名公务员。2008年，我通过了公务员考试，被分配到印度警察局工作，觉得没有比这更令人激动的了。”虽然雷马是女警，但巾帼不让须眉，她在2009年度警员素质综合排名第一。

在警察生涯早期，雷马曾经在印度国家警察学院接受严格训练。她说：“找到自己的目标是一件长期而且艰苦的事情，需要不断进行自我思考和反省，然后不遗余力地行动。对我来说，接受训练的那些日子里就已经找到了自己的目标。”

完成警校学业后，雷马警察生涯的第一个任务是担任突击队长，和当地声名显赫的“灰狗”部队一起行动。“灰狗”部队是丛林战的专家，是当地最好的反暴乱部队。在这次行动中，她跟随这支训练有素的部队一起徒步二三十公里，跨越了荒芜的土地和森林，仅仅依靠限量的粮食配给生存下来。

为了更好维护妇女和儿童权利，在完成维护法律尊严和社会秩序的核心工作外，雷马开始对下级警员进行关于敏感心和同理心的训练，且同时开展警务创新工作。

雷马担任马赫布布纳加尔区警察局长期间，在一个民间社会组织帮助下，聘请一名性别训练师培训手下的警员，提升他们在解决所有关于性别暴力问题时的敏感度。这个培训旨在避免警员对报案者进行性别审问或者道德判断，避免他们轻视家庭暴力或其他涉及女性的犯罪案件，令男性罪犯得到应有的惩罚。同时通过给予受害人完整的维权信息，鼓励她们重新振作。这种培训提升了业务能力，促使警员的观念和态度发生变化。男女平等的观念在警察的人际交往和职业活动中得到培养。

此外，雷马还组织了“拯救童婚”运动。运动联同多个非政府组织举行，开通热线电话至今已共接到3647个求助电话，在2016~2017年成功制止了1200多例童婚的发生。为了从根源上去除陋习，雷马还采取了一个特殊的方法。他们针对童婚的病源——不同地区的宗教领袖，开办大规模的认知提高课程。30多个警察局动员了2500多名宗教领袖，接受童婚所涉及法律问题的普及教育。多场活动过后，宗教领袖团体都有积极的反响，纷纷承诺将和地区警察一起携手制止童婚行为。

在“农村重修项目”中，雷马及其团队联同泰伦加纳邦警察局长斯尼瓦斯先生，重修了卡塔瓦兰的一个小村庄，并改造一间曾有42名学生就读的废弃小学，铺设饮用水管道，让孩子们喝上干净的水，为学校通电配备玩耍设施，在校内种植了250多株植物。

雷马觉得和孩子有关的工作是最难忘的：“虽然我们工作可能会改变很多人的生活，但完成与孩子有关的工作最能打动我的心，因为没有什么比拯救一个孩子，给他一个光明的未来更令人感到满足。”在完成改造后，警察局长斯尼瓦斯亲自把3岁的女儿送入这间重新修整好的学校。现在，该校共有87名在读学生。

除了这些奇妙的活动，雷马也在当地一些有名的出版物上刊登文章，倡议更多的印度女性加入安全部门工作。她认为一名警察不仅要有IQ（智商）和EQ（情商），LQ也很重要，这个L代表的是爱。而在警队中，女性能够给团队带来这种爱商。谈及警队中的女性歧视问题，雷马直言她从来没有受到过歧视，但强调这只是她的个人经历。“当你努力工作，努力融入这个群体，人们就不会因为你是女性而感到奇怪。女警官通常被认为是脆弱的，人们觉得她们只能当文书，不能胜任有挑战性的其他警务工作，所以女性需要证明自己。”

在雷马看来，女性之所以受到约束，不仅源于社会的偏见和体制的瓶颈，还源自自身的心理障碍，这种心理障碍导致她们经常被自我怀疑和低估能力问题所困扰。要改变现状，女性应该充分利用身边的机会，不断提升自己，超越自己，坚持学习也是女性解放的一种形式。她说：“我们（女警）也可以是职业领袖和引领改变的人。”

编译 谭文辉

编辑 贺依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