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了建新农村,伤害到了我的利益,这不行!”在“三清三拆三整治”进展缓慢的贫困村,镇村干部反映常常会听到这样的声音。看似村民很不配合,要把清拆“钉子户”做到底。稍做进一步了解,便会发现隐藏在这种声音背后的,是村民各式各样的疑问和诉求。请看今天为您带来的【“三清三拆”AB面】系列报道。
有的村民认为清拆工作属“变相征地”,在获得一些碎片化信息后,不甚了解的他们产生了抗拒情绪;有的村民“听说”清拆有补助,还处于观望状态;大部分村民则更想知道,清拆之后有何新规划。
“三清三拆”原本是涉及乡村公共利益的好事,却在一些贫困村成了“村民不乐意、干部不满意”的任务。归根结底,这些不乐意、不满意多与镇村干部在面对村民时是“挺胸训话”还是“俯身沟通”有关。如果交流渠道畅通,干群关系和谐,村民疑问自然能打消,流言也会不攻自破。
当然,“三清三拆三整治”推进遇阻亦存在多种客观原因,例如经费不足、历史遗留问题等,还需要各级部门的联动与支持。但只要镇村干部善于向先进地区取经,多与村民沟通,发动党员发挥模范带头作用,依然可以寻找到解决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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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策宣传不到位 有村民还在等补贴
在信宜市镇隆镇北畔村,村民中流传着这样的说法:拆除自家危旧房可以领补助。“拿着宅基地证去领补贴,按照面积补的,有人拿到了两万多元。”该村村民温先生绘声绘色地告诉南方农村报记者,并不满地表示本村干部没有承诺拆危旧房给补助。实际上,他是将“三清三拆三整治”与农村危房改造混为一谈了。
信宜市镇隆镇北畔村的一处危旧房,墙体已经打上了“拆”字,但屋主因在外地,还没有拆除
记者在该村走访时发现,不少村民对“三清三拆”工作知之甚少。居住在北畔村天后街的李凤(化名),是在买菜时听闻“三清三拆”一事。她家附近,有近10间危旧泥砖房未拆,有的塌了大半,有的只剩下一堵墙在苦苦支撑。“可能是由于位置偏僻,还没拆到这里吧。”不了解村里清拆进程的她猜测。有的村民则表示,从未在村里看到过相关政策宣传,村干部也没向他们提过。
对于村民的种种不知情,北畔村党支部书记、村委会主任温华芝却表示,他曾向村民宣讲过清拆政策,并明确告知清拆没有补助。
像这样的情况,在各地并不少见。宣传工作不到位、村民和基层干部间沟通不顺,正是部分地方“三清三拆”推进缓慢的一大原因。
清拆经费困难 村干部垫资七八万
“你拆我的危房可以,但必须得给我重新建一座新房。”“我的房子没坏,还可以用来放东西或养鸡养鸭,为什么要拆?”在推进“三清三拆”工作中,面对村民提出的这些要求,高州市镇江镇农办主任张茂钧表示很无奈,“特别是一些老人,思想比较僵化,很难做通他们的工作。”
此外,值得一提的是,“三清三拆三整治”产生的费用问题,令一些镇村干部大伤脑筋。
高州市镇江镇江口村的一处未拆除的危旧房
“要么出钱请人做,要么自己动手,但是谁会自己拿锄头来搞这些啊。”记者走访高州市镇江镇大岭村时,由村民叶女士口中得知,村委会早已动员村民进行门前屋后的清拆工作,却少有人动手。
村民参与热情低,不愿意投劳,显然会加重“三清三拆”的费用负担。张茂钧说,雇一台钩机一天施工八小时须耗资千元,截至一月底,镇江镇政府已垫资几十万元开展清拆工作,“缺经费,工作更难做”。河源市某省定贫困村去年11月启动“三清三拆”,为了顺利开展工作,三个月来该村党支部书记个人垫付了七八万块钱,对他同样是个不小的负担。
规划标准不明晰 村民产生疑虑
“这几天都在拆旧房子,但是不知道以后要建成什么样子。”1月23日,粤北某县的“三清三拆”行动正在缓慢推进。沿着省道230公路可看到大量废弃旧房屋尚未拆除,一些废弃猪圈和破旧的土胚房也安在。
当地村民表示,对“三清三拆”的内容不太了解,也没有看到新农村建设的相关规划公示。其实,公示就张贴在该村村委公示栏的角落里,只是一张很小的规划效果图,不走近看根本无法注意到。
当地一名驻村扶贫干部表示,前期最大的困难是村民反映拆除后地方如何利用的问题,“没有具体的规划,自然导致村民产生抵触心理。”记者采访时发现,不少村民担忧房子拆除后,地被政府征走。
“困难很大,大得不得了。”廉江市一名村干部大倒苦水道,镇里下达了清拆期限,但未明确新农村规划,村委会也不敢承诺村民拆除后如何建设,他实在不知如何做通村民的思想工作。
廉江市石岭镇湴泥塘村,村民指着一处垃圾堆,这附近有四五处村民随意投放垃圾的垃圾堆
与此同时,镇村干部普遍反映,目前“三清三拆三整治”工作缺乏更具体的执行标准。湛江市一名乡镇干部就说,该镇清拆不彻底的原因之一即标准粗放,执行起来难以把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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筹委会主导 乡贤带头捐地
一张平面图,12个鲜红的手印。这张“村民出让自家土地的手稿图”贴在罗定市龙湾镇大石村委会长湾村的宣传栏上。平面图所在的位置,如今是一个小广场,竖起了篮球架,还安装了几组健身器械。
罗定龙湾拆除危旧房
“这片区域原本挤满了泥砖房,许多已经没人住了,去年7月一次性全部拆除,建成健身广场。”长湾村新农村建设筹委会理事长肖志勇说。为了开展“三清三拆”与新农村建设工作,去年该村成立筹委会,原本在东莞工作的肖志勇,回到老家全身心投入其中。
筹委会由该村乡贤与文化水平较高的人组成,“都是村民比较信服的人”,他们奋战在清拆一线,镇政府和村委会则发挥指导作用。怎么清拆,清拆后怎么建设,筹委会的人每天会把工作日志发到由村民组成的微信群里,“村里共150多人,有120人在群里,可以随时监督清拆进展。”肖志勇介绍。对此,村民表示“有参与感”。
清拆工作中碰到“硬骨头”,筹委会也同样有办法。一份“换地协议书”显示,村民肖彩云(化名)愿意将100平方米的旧屋地与肖志勇家约100平方米的田地对换。“此前她不同意拆旧屋,我的田与她的地对换之后,就可以顺利拆除了。”肖志勇说,他拿出了近1亩的土地与不愿意拆危旧房的村民置换。在他的带动下,一些不住在村里、不务农的村民,也为新农村建设捐出了自己的宅地。“个人吃点小亏算什么,如果人人都怕吃亏,那清拆必然进行不下去。”
正是在筹委会的劝导下,该村在推进“三清三拆”工作中还化解了一些旧矛盾。村里一户人家,三兄弟因祖屋产权争执多年,在筹委会的说服下,三兄弟索性决定把宅地捐给村里。去年,长湾村顺利完成清拆任务,如今正如火如荼建设南药南海公园与乡村旅游配套设施。
“推选有威望的人、老党员来组建筹委会,在两个省定贫困村大石村、金充村试点后,效果很好。这套制度已逐步在全镇推广。”龙湾镇副镇长肖东荣说,当前各村的所有拆建,均要经筹委会同意。
镇村干部当志愿者 走访多见效快
预计春节前,梅州市平远县的“三清三拆三整治”可基本完成。从最初的冷眼旁观,到逐渐积极主动参与清拆,平远县扶贫办副主任黎常青把村民的变化看在眼里。
黎常青认为,“三清三拆”推进难的问题主要在于村民认识不到位。此前,部分村民抱定“政府不给钱就不拆”的态度,政策又不允许强拆,这种情况一度令基层干部们束手无策。随后,平远县开展工作时主要集中在两个方面,一是镇村干部找村民谈;二是村民理事会找村民谈。“把好处讲透、把政策讲到位,反复讲,多次讲,直至说通。”
平远县河头镇向阳村新农村建设。
此外,平远县还通过示范作用调动村民积极性。有些行政村下辖七八个自然村,平远县选择优先打造离村委会较近的村庄,用建成的新面貌去冲击村民的旧思想。“只要村民看到政府是真心想帮大家把居住的环境搞得漂亮一点,思想工作就会好做很多。”黎常青说。
向阳村整体环境不断改善。
河头镇党委书记姚蓝认为,河头镇在推进新农村建设过程中,从民生问题入手,80%的村民都非常支持。针对20%较难说通的村民,河头镇成立了由镇村干部组成的志愿者团队,共十几个人,分成三个组,经常下乡走村串户。
“成立志愿者团队的目的主要是推动工作,加强与群众的联系。”姚蓝说,经常下乡会使干部和群众的关系更为密切,不仅工作易于推进,也扭转了乡镇干部机关化、官僚化的旧习。
“抓住群众需要什么、想要改变什么的心理,有针对性地开展工作,才能增强他们对政府的信心。”在姚蓝的带领及镇村干部努力下,河头镇省定贫困村向阳村创建新农村示范工作从规划到落地仅仅花了四个多月。更加可喜的是,目前周边的多个非省定贫困村学习向阳村经验后,按照同样的方式正顺利推进清拆工作。
党员带头清拆 村民纷纷效仿
“万事开头难,如果有人率先清拆,其他村民便会跟着一起做。”不少基层干部表示。据了解,“三清三拆三整治”最初阶段较为关键,倘若前期进展不顺利,后续遇阻的可能性则越大。但如果村干部与党员带头清拆,则能很好地为村民树立榜样,推动后续工作开展。
新丰县马头镇大陂村在开展“三清三拆”时较好地发挥了村党支部垂范作用,党员干部率先拆除自家的危旧房屋。“随后村民们纷纷跟进,全村一共清理出3万多平方米的土地。”该村党支部书记黄勇说。村民李胜(化名)家的两个废弃猪栏就在小公园附近,一开始村里要求他们拆除时,他妻子不肯同意。后来村里的党员上门做工作,看到党员们都带头拆了,李胜的妻子终于松了口,随后更多的村民主动拆除了自家废弃的猪牛栏、露天茅厕等。
英德市浛洸镇鱼咀村具有深厚的历史文化底蕴的石头房子,将被保留下来
韶关市翁源县黄塘村由广东省委政研室和碧桂园集团共同帮扶。在帮扶单位的支持下,去年国庆期间,该村党员带头开展“三清三拆”行动,仅用了10天左右,就拆除危旧房、废弃牛栏、违章建筑等超过1万平方米。
来源:南方农村报
记者:魏伯航 李能忠 李思敏
实习生:易思聪
统筹:李丁丁 苏晓璇 周伟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