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轩:我现在还是很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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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的话:

2017年年底到现在,黄轩霸屏。

从小荧幕的《海上牧云记》到大荧屏的《芳华》、《妖猫传》,男主角都是黄轩。

(《芳华》票房已破10亿)

大家喜欢他,因为他戏好、干净,没啥绯闻是非,不卖人设流量——他是作为一名演员被热爱的。

这在小鲜肉横行的时代,就像是一个异类。本来斯文白净的黄轩可以轻易卖一个儒雅文生的人设,但他却非常排斥,“演员只需要有角色,不需要有人设,人设本身就是一个虚的东西,我都不知道我到底是什么人,别人就给你定义.....”

对于楼主而言,黄轩身上还有一种难得的脆弱感特别吸引人。这与他早年父母离异、独自一人去读寄宿学校的经历有关。这段漂泊的经历与不安感一直跟随着他,浮现在他温柔的眼神里。你知道,他是能够被伤害的,但是他却不害怕伤害,柔软的拥抱它。

祝愿他不要失去这种脆弱与勇敢。

(下文是南方周末对黄轩的采访。经授权发布)

刚刚过去的2017年贺岁档,最具话题性的两部大热影片《芳华》《妖猫传》的男主角都是黄轩。他所饰演的角色跨度可以用“穿越”来形容:一个是文工团里的活雷锋;一个是唐朝大诗人白居易。在《妖猫传》里,黄轩颠覆性地把白居易浪漫、多情、童真、痴狂的一面放大表现。

这还是白居易第一次被搬上大银幕。黄轩拿到这个角色,先去网上找图片,可只找到一张蓄着长长胡子、老头模样的画像。他开始研究这个人物,收集一切有关的资料。

“他一生写了2900多首诗,有800多首诗在写喝酒,跟酒有关,这点跟我很像。我再看他的诗,他热爱自然,我也喜爱自然,喜欢游山玩水。我就觉得有共性,心里就有底了。他是多情的,我也是多情之人。我没他那么极致,还有内敛、羞涩的地方,那我就要考虑怎么把这些东西放大。”

(妖猫传拍摄片场)

演《妖猫传》时,除了尽可能多地诵读白居易的诗,黄轩每晚临睡前都会打坐。这也是导演陈凯歌对他提的要求,让他自我催眠,睡前静坐15分钟,心里不停默念“我是白居易”。

黄轩白天拍戏,晚上喝酒、不停地读诗。“一种最简单的方式,就是你尽可能地活在他的世界里,就像修行、念经一样,”黄轩说,“我都要拍《芳华》了,有一天晚上自己喝多了,早上起来看到桌子上还放着一本白居易诗选,我一看,是《潜别离》这页。在我看来,这是一种延续,它已经逐渐地让你身体的内在能量发生变化了。”

黄轩最早接触这种浸入式的表演始于跟导演娄烨的合作。电影《春风沉醉的夜晚》有一场戏,黄轩饰演的角色回到家,接到了一个电话。黄轩找娄烨说了很多自己的想法,结果娄烨说,随便你呀,这是你家。

在《推拿》里,有场盲人小马复明的戏,黄轩在请教过盲人朋友以及自己琢磨之后找娄烨聊怎么演这个角色,对方对他说,我哪儿知道,你是小马啊。

(《推拿》剧照)

在许鞍华执导的《黄金时代》的结尾,刚刚见证了萧红死亡的骆宾基走在满目疮痍的香港街头,口中嚼着一块糖,突然悲从中来、泪流满面。有记者问他那一刻在想什么,他讲了一件小事:父亲去世之后的一天,他蹲在昏暗的楼道里整理父亲的遗物,脑子里不知在想什么,这时电梯到了,开电梯的阿姨问要不要帮忙,他从地上抬起头,眼泪哗地就出来了,“那种感觉就跟那幕戏一模一样”。

在黄轩眼里,父亲是个内敛、低调又善良的人。年少时跟着家人从北到南地颠沛流离,家给他的感觉是压抑的。在他11岁时,父母离异。初中起,黄轩寄宿在广州舞蹈学校,孤单地度过了六年青春期。他曾在电视访谈里描述当时的心境:“曾经很长一段时间,我最好的朋友是宿舍门前的三棵大树。我习惯性地对着三棵树悄声讲话,借此释放内心压抑的情绪。我为这三棵树分配了角色——一棵讲学习,一棵讲情感,一棵讲朋友。”

舞蹈学校毕业前夕,黄轩原本被选为“苗子”参加比赛,却因为练功太狠受伤,错失了机会。躺在床上看了十多部电影,他忽然爱上了表演,跟家人商量能否转做演员,只有姑姑支持他,可北电、中戏都是到三试时被刷,无奈之下,只好进了北京舞蹈学校音乐剧系。

那时,住在通州的父亲每周往返三、四个小时去看他,给他送吃的,还常带他出去喝点小酒、聊聊天。这种亦父亦友的关系几乎弥补了黄轩前20年生命中的情感空缺,而父亲却在“眼看着一切都要好了”的时候去世了。

父亲去世48天后,他在博客上贴出一篇《给爸爸的信》:“你知道吗,你离开了,我觉得好孤独,好孤独……这么大的北京就剩我一个人了……没有人能够像我们这样的相互了解,血脉相通……我觉得命运对我和你都好残酷。”文章结尾是10个“我想你”。

当黄轩收到《芳华》剧本时,他第一时间给冯小刚发了很长的短信,表达自己的心意,“我说我脑子里老浮现的是我爸的那个样子,我一直想饰演一个如我父亲般的人。”

(《芳华》剧照)

“他内心是澎湃的,表现上很得体。你感觉他有点不安,但是他还是能克制。最主要的是,我觉得黄轩给人感觉,第一印象就是很诚恳,话不多,眼神里面特别善良。所以我一看到他,觉得刘峰应该是这样。你能看到这是一个好人。但是如果你欺负他的话,他是不会屈服,这样的一个人。”合作完《芳华》,冯小刚毫不吝啬对黄轩的赞美。

(《芳华》剧照)

出道十年,黄轩演了15部电视剧,19部电影,是唯一一位与张艺谋、陈凯歌和冯小刚三位大导演合作过的85后演员。2014年,《推拿》里的小马为他赢得了柏林电影节最佳男主角提名,《黄金时代》里民国作家骆宾基的片尾那场戏被誉为“教科书式”表演,之后的国民剧《红高粱》更把他推到了大众面前,那一年被大家认为是黄轩的走红年份。随后几年,《芈月传》《亲爱的翻译官》等话题热剧让黄轩有了更高的辨识度。

他很少发工作以外的微博,至今粉丝量刚过800万,是炙手可热的小鲜肉演员的四至五分之一,单条的回复量也只是他们的零头。南方周末记者问他接下来的工作是否该冲流量了,他转头看向经纪人,露出孩童的一面打趣道:“对啊,今天买热搜了吗?”然后,他平静地说,“我也希望自己是个有名的演员,但那只是愿望,不是目标。”

2017年,黄轩只接了《创业时代》,其余时间都在休息,早上一杯茶,晚上一壶酒,静坐、发呆、看书、写字。

写字的习惯始于父亲去世那年,黄轩情绪低落,有天在一个快被拆的批发市场的文具店里,买下一套正在甩卖的文房四宝。没有一点书法基础的黄轩对着描红本一个下午接一个下午地写,反反复复地练横竖撇捺,从那以后,他就爱上了书法。笔墨纸砚也成了他进剧组的随身行李。

(妖猫传拍摄片场)

拍《芈月传》时,只要没有他的戏,他就在一旁铺开宣纸、研开墨汁,安安静静地写字。他的行李箱里还有书、茶具,若不拍晨戏,便慢悠悠地起床,烧水、沏茶、看会儿书,再去片场。有次家人去剧组探黄轩,惊讶地直呼:“这简直就是出家人的日子啊!”

《妖猫传》拍了五个月,《芳华》又拍了五个月,之后是四个月的《创业时代》,黄轩觉得自己这一年多有种被掏空的感觉,迫不及待地向经纪人请假。他内心一直深埋着一个想法:沿街乞讨——他打算拿出一个月的时间,买张往返机票,飞到一个陌生的小国家,完成这个愿望。

我特别不喜欢“人设”这个词

南方周末:你说过从《妖猫传》剧组转到《芳华》剧组,好像有点恍惚。

黄轩:我从《妖猫传》生活了五个多月的大唐,(作为)诗人白居易,整天袍子穿得特别潇洒、特别癫狂。刚一杀青,就飞到文工团穿上军装,坐在那里,我真的恍惚。但是我又很兴奋,只有演员能体验到这种感觉。好在从《妖猫传》到《芳华》,中间有半个月给我们体验生活,所有演员集结到海口的一个文工团里,每天早上起来军训、站军姿、练踏步走、整理内务,上午练功,中午吃完饭,下午开始排练,就跟文工团的生活、我小时候在艺术学校里的生活一模一样,每个人天天必须穿军装,我进了组没脱过军装,每天都穿着。

(《芳华》剧照)

南方周末:你会觉得陈凯歌导演的气质跟你更近吗?据我了解,他也经常吟诗,并且人很儒雅。

黄轩:我很享受跟他一起合作,因为真的能学到东西。他总能在言语之间用特别优雅的方式传递出智慧。他跟你讲戏的时候,不会跟你说,轩儿,你这里给我再乐一点,你这里节奏再快一点。他给你读诗,你站在那中间,他就给你描写意境,非常有感染力,你要真能体会到,就是那种很高级的(感觉)。他就像一个导师,知识很渊博,满腹经纶。

南方周末:《妖猫传》里有场你对空海发脾气的戏,据说你准备了好几天,你之前说现在更喜欢一些内敛的表演,怎么看这种情绪比较大的戏?

黄轩:我所谓内敛的表演不是没情绪,而是它的表现方式是节制的、不添油加醋。我喜欢的是无痕迹的表演,是一个赤裸的人物内心情感的流露,而不是说这个人就是闷着。人都有爆发情绪的时候,内敛的表演是朴实的,而不是我要演什么样的情绪。

南方周末:你的长相会特别符合我们对文人的想象。你有没有考虑挑战其他类型的戏,比如动作片?

黄轩:我觉得动作片不是问题,外在的东西可以去训练,而且我骨子里也有野性和暴力的这一面。我老在心里挑战,比如演一个跳hip-hop的街头青年,那跟我很遥远了,我觉得我会花三个月,天天去练街舞,文身、打耳钉,把自己的整个状态换一个,我还是挺期待的。

我特别不喜欢“人设”这个词。演员只需要有角色,不需要有人设,人设本身就是一个虚的东西,我都不知道我到底是什么人,都无法定义我,别人就给你定义成温文尔雅、温润如玉、谦谦君子,我好紧张听到这个,我不敢做坏事,你知道吗?其实这也是大家对你的一种喜爱,通过角色,他希望把你塑造成一个完美的形象,但其实我自己是害怕的,我觉得我受不住这个人设。像拍《无人驾驶》时,可不是现在这种状态,三天两头出去喝酒、打架,皮着呢。

(《无人驾驶》剧照)

南方周末:真的还有这一面?

黄轩:对,我有西北人那一面。只是这几年,我从那个状态中转变过来了。人还是得安静下来,得与人为善,包括工作关系,回到一种理性的、比较安全的状态。但我心里有时候又会焦虑,难道生命就一定要安全吗?作为演员,你应该撕裂自己,过一些非正常人的生活。你在一个安全港里,艺术灵感和创作就会被大大减弱。

我们现在就被弄得战战兢兢的,被人设所包围,其实我心里是很不舒服的。我虽然是公众人物,要给大家一个好的引导和形象,但是也不能失了自我。真实比什么都可贵,还是得回到真实状态中。我该有情绪,要有情绪;我该有态度,要有态度;我对很多事情不满,还是要有声音。我现在也在掌握这个分寸和平衡,其实是有点累。

这是我的想法,就是一定要打破这个东西,一旦安全,我反而觉得不安全了,难道活着一定要墨守成规吗?我骨子里有一股野心,那个野心要打破我的安全状态,但我又恐惧,我要去修炼自己。

南方周末:演员越来越有名气,会感觉被包裹的东西越来越多,你怎么保持你说的这种真实?

黄轩:不管现在怎么样,还是要不停地去看大师的作品,你的那个自我膨胀就会瞬间萎缩,我这才从哪到哪。这一下就够了。

膨胀什么?自满什么?你差得远着呢,这个世界上的伟大演员多着呢,伟大的艺术家多着呢,伟大的思考多着呢……你说你有文化,你读了几本书?所以,保持阅读、自省、独处是很重要的。我喜欢的演员是丹尼尔·戴·路易斯这种,(我跟他)差得太远了,我还在一个本色状态,只是演得稍微自然一点、动了情,但是从演员的塑造,那种脱胎换骨的、为一个角色整个就是把自己的生活都给颠覆了(的表演),还差得太远了,自己太有限,还需要打开。

一切都是礼物一切都是因缘

南方周末:你说到恐惧,恐惧什么?

黄轩:你也恐惧失去一切,我不能说我不能。比如现在,辛辛苦苦拍了十年戏,大家都认识我了,也有好的导演、资源找我,我也恐惧有一天没人找我拍戏。我危机感很重,从小是在不安全感里成长的。

南方周末:到现在还是?

黄轩:这是骨子里的东西,所以说人一生都在跟自己的童年打交道,它直接映射出你的轨迹和方向。我现在还是有很多不安,经历的这一切也有不真实感,但又惧怕安全感,因为人生无常,安全感不是恒常的,所以要把对生命的信心、期待有意识地收回来,演艺事业、物质基础、外在情感上,那些都是你不可控和不确定的。当你把信心放在不确定的事情上,你能安全下来吗?这些东西可以有,有一天没有了,我也会非常坦然地面对,因为我重心放在自我修为、精神成长上,这是我在做的功课。

(年轻时的黄轩)

南方周末:身处名利圈之中,炒绯闻或者上热搜都有可能快速成名,你有过抄近道的想法吗?

黄轩:没有,我对这一切已经十分感恩了。这十年中,我不断地跟很好的导演、演员合作,不断地受到认可、帮助,心里越来越自信了。当你有了自信以后,其实心里不着急。你看看好的男演员出作品,全是他40岁到50岁,那个时候的男人才真正成熟起来,人物体验才会很丰富,他才有的演。表演技能越来越纯熟,纯熟到可以放下它,那个才是最好的状态。你说二十多岁,你演什么,能有多丰富,能有多深刻?对人性的剖析能有多么的让人叹为观止呢?我生怕在没准备好的时候,一个大机会给我了,我还受不住呢。

我不急于求成,而且我拍戏也不是说一定要火。在这个过程中,有很美好的体验,你对表演有了更高级的认知,你对自己的肢体、表演能力和情感的释放有更好的控制,你在银幕上演的角色能够被大家记住或者大家能被你的角色感动,这是最关键的。

(《推拿》剧照)

南方周末:所以有没有流量,你其实一点都不在意?

黄轩:我不老说嘛,我也希望能做个有名的演员,但这只是一个愿望,我没有把它当做一个目标。如果把它当做目标,就会执著了,你等于冲着另一条路去了。当然演员也希望有更多的观众,那是我的愿望,但我的目标还是要好好地去演绎每一个角色。

南方周末:你现在看以前那段曲折的经历,是不是还觉得挺感恩的?

黄轩:太感恩了,没有以前的每一天,就不会有我今天的状态、思考、认知、对生命的体悟,虽然现在还很浅薄,但是没有那些经历,我这几年脑子里想的事情、对自己的要求也会完全不一样。我觉得一切都是礼物,一切都是因缘。

南方周末:现在你觉得自己算是好演员了吗?

黄轩:我觉得我有好演员潜力。现在所塑造的每一个角色我都觉得还可以,但可以更好,我还想尝试更远一点的东西。

南方周末:你以前说表演是一种救赎,对这个阶段的你来说,还是吗?

黄轩:其实我现在觉得,这几年我演的角色,不只是在释放我的情感,我通过塑造人物,也从他那学到东西,比如说我演白乐天,他是我塑造出来的,演完,我抽离出来,我觉得我爱这哥们,这哥们有意思,你看他把大事当屁事。这种态度、胸怀,这种孩子气的状态太棒了!当我意识到他棒的这个时刻,他已经潜移默化地影响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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