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闻机构为政治候选人背书是美国媒体的一项传统。在评论和新闻相互独立的原则之下,媒体希望通过政治背书影响舆论和选票,自身也成为了大选政治的一部分。

随着2016年美国总统大选2月1日在首个初选州爱荷华正式开启,美国媒体、主要是报纸的社论部门也已经开始站队。1月30日,《纽约时报》社论版刊登文章,公开支持民主党候选人希拉里(Hillary Clinton)成为民主党总统候选人。

五天前的1月25日,《得梅因纪事报》(Des Moines Register)走得比《纽约时报》更进一步。这家成立于1849年的报纸位于爱荷华首府得梅因(Des Moines),是全州最大最有影响力的报纸,社论方针偏自由派。该报当天发表的社论直接支持希拉里成为下一任美国总统,称其有知识,有经验,能够团结两党,是候选人中唯一一位能够担当大任之人。

有赞有弹

《纪事报》的这篇社论相当平衡,并没有一味讲好话。文章说,从其处理“邮件门”这件事情上可以看出,希拉里不是一位完美的候选人。

“当她犯了错误,她应该承认。”文章说,这看起来还是她没有完全接受的一个教训。《纪事报》还写道,希拉里在同性婚姻、移民和其他问题上的立场变化,招致了外界不少批评:指责她是由“政治算计”驱动的人,而不是“个人信仰”。

因此,在决定为谁背书之前,该报社论委员会与希拉里进行了两次、一共超过3个小时的会面;委员会成员直率的向希拉里提问。

社论说,希拉里的回答令人印象深刻,即便还想听到她在债务和社会安全上面的更多的见解,同时她在“电邮门”上的回应也显得易怒和防卫。

2008年也支持希拉里

尽管如此,《纪事报》仍然认为希拉里是本次大选中最有资格的候选人,而她的主要对手桑德斯(Bernie Sanders)则不够务实,想掀起政治革命,他的改革计划也实现不了。

在2008年的大选中,《纪事报》的背书对象也是希拉里,而不是时任参议员的奥巴马(Barack Obama);四年后的2012年,奥巴马连任竞选,《纪事报》也未支持。

为了确定被背书人,《纪事报》六人社论委员会与3位民主党候选人、9位共和党候选人都见了面;只有特朗普(Donald Trump)和科鲁兹(Ted Cruz)拒绝前往。《纪事报》此次支持参议员卢比奥(Marc Rubio)得到共和党党内提名。

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1月27日专访了《纪事报》主编艾莫莉·纳什(Amalie Nash)。纳什就背书原因和目的、职业新闻伦理、社论与具体议题立场等回答了本报记者的提问。

记者:《纪事报》公开为希拉里背书之后,是否就可以以报社名义为希拉里捐款,或是可以针对《纪事报》的读者通过竞选广告和电子邮件等各种方式为她拉票?

艾莫莉·纳什:不,我们不能做其中的任何一件事。我们不会给候选人捐款;在我们的职业伦理要求下,我们也不以任何方式为她拉票。

我们所做的所有事情,都是基于我们与候选人的交流、我们所做的研究而得出的结论,我们认为谁是最合适得到提名的。

接下来,我们也不会为某个候选人发声来施加影响,而是用背书这种形式,来向读者提供我们对候选人的想法。

记者:如果不是为某个候选人拉票,那么背书的意义是什么呢?

艾莫莉·纳什:我们把这个背书视作一个重要的信息,在选民们参加党团会议时可以加以考虑。每个选民显然都有自己想要支持的候选人,我们并不是想告诉他们该投谁。

报纸的社论委员会每天都会开会,讨论当地政府里发生什么,学校里又在发生什么,我们对很多事情都做出评论;那么现在,我们只是提供我们的观点。

记者:在大选政治里,报纸为候选人背书也是历史传统了吧?

艾莫莉·纳什:这是美国报业很长久的历史了。报纸被视作人们获取信息的渠道,因为普通人没有这个渠道来跟踪候选人。而报纸有这个渠道,就可以为公众提供分析和观点。这种传统一直持续到今天。

我们也确实花了很多时间与候选人待在一起,确实向他们提问题,确实阅读他们的立场文件,非常紧密的跟踪他们的竞选活动。

凭借这样的渠道,我们就有了独一无二的视角来考察这些候选人,再得出我们的观点,提供给公众,公众当然就可以做出任何他们所想做的选择。

记者:这个背书是否会影响到《纪事报》在大选报道中的新闻伦理和报道客观性?那些在路上跟踪报道候选人的记者,看到自己的报社公开支持希拉里和卢比奥,会不会对这两个候选人做更多的积极的报道、而不去写那些争议之处?

艾莫莉·纳什:不会。(评论和新闻)是分开的。我们的社论委员会不是新闻编辑室的雇员,他们不报道候选人,而是评论撰稿人;记者们继续采写客观的新闻报道,我们公平和准确的报道大选,这与哪个候选人得到背书没有关系。

记者:这次为什么会再次选择支持希拉里?社论委员会是否认为,相比2008年,希拉里现在的赢面更大,所以选择支持她?

艾莫莉·纳什:一个主要原因是她的简历。我们认为,她有足够的经验在现在来领导这个国家,特别是在外交政策等焦点议题上。

我们认为,伯尼·桑德斯在很多议题上具有经验,比如收入不平等。但是他不大可能有能力来实现他的主张。

而较之于桑德斯,我们认为希拉里·克林顿更加具有经验,所以我们选择她。

记者:《纪事报》在2008年也是为希拉里背书。而没有选择希拉里的竞争对手,时任参议员、后来成功赢得爱荷华初选又成功当选的奥巴马。这又是为什么?

艾莫莉·纳什:我当时还没有来《纪事报》。应该是当时的社论委员会觉得希拉里更有经验,拿得出更多东西;奥巴马当时的经验不够,但是确实爱荷华选民更加喜欢奥巴马,最终他赢得了总统之位。

记者:《纪事报》当然被认作是自由派媒体。不过在为希拉里背书的社论当中,《纪事报》对桑德斯的评价,是觉得他不务实,不在于想赢得总统,而在于要激起一次“政治上的革命”。这是不是说,在自由派媒体当中,相对来说,《纪事报》要比《纽约时报》保守一些?因为我们看到,《纽约时报》2008年支持的是奥巴马。

艾莫莉·纳什:《纪事报》的社论方针被认为是更加自由派的,我们支持同性婚姻,支持个人选择等等。

记者:那么比如在医保问题上,希拉里支持的是现有的成果,就是奥巴马医保方案。而桑德斯说,现在仍然有2900万美国人没有医保,所以他主张的是全民医保,声称“医保不是一项特权,而是一项基本权利”。《纪事报》为何没有在这个问题上支持桑德斯呢?

艾莫莉·纳什:《纪事报》社论相信,“奥巴马医改”仍需存在和继续,同时的确需要改进。这是希拉里最近的立场,我们也持相同看法。

记者:桑德斯和特朗普都被认为是反建制派人物。他们民调支持率的高涨代表了民众对“华盛顿机器”、对收入不公平的愤怒。《纪事报》对此也持有相同看法吗?或者说,《纪事报》并不同样感到愤怒?

艾莫莉·纳什:我们不愤怒。但是我们当然认识到,这种愤怒确实存在,人们对华盛顿感到厌烦。

这也是为何我们为卢比奥背书的原因。他当然是建制派的候选人,这与特朗普不同。但是他在某种程度上代表了共和党的未来,可以团结整个共和党。我们在社论中也讲了,哪位候选人有领导力来解决政治上的僵局。

记者:不过,也有一种论点广泛存在:如果奥巴马总统尚且不能解决两党在国会的僵局问题的话,那么即便希拉里当选,她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艾莫莉·纳什:这是个非常复杂的事情。可能并不是取决于总统一个人是否能够解决,而可能需要一个感到自信的新一届政府来解决。期望这个人能团结两个党,让国会重新正常运作起来。

【来源】21世纪经济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