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前一个朋友告诉我说，他的一个朋友是个医生，最近生孩子，而这个医生的姥姥是个风水先生，生孩子前老太太给这位医生外孙女看了八字，说一定要在某天下午的1点30分进手术室，说这样才算吉利，具体什么方面的吉利老太太也没有说清楚。但这位要生孩子的医生自己非常虔诚，也许是坚信自己会生出一胎真龙天子吧，所以积极配合老太太的工作。她在医院找了各种关系，最终把手术的时间定在了合适的时辰。

生孩子那天，我这个朋友非常关心，也前往病房加油。后来他告诉我说：“俺的娘啊，她真是太过分了。下午1点30分进手术室没问题，大家可以给她准时开绿灯，但提前十分钟给她插尿管她都不让插，说会坏了喜气。我真是服了，她自己还是个医生，竟那么迷信。”

对于国人来说，迷信是大家很熟悉的一样东西，可以说是我们传统文化中的一部分。医生也是中国人，做一些沾染迷信色彩的事情，所以并没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但是，一个人的行为要考虑到对他人的影响，比如这个医生，如果为了自己能在某个良辰吉日生出一位品质优良的龙子而不得不把其他人的手术推迟甚至取消，或者因此要给医院正常的工作造成影响的话，这行为就一定要遭谴责了。

之前还听说过一件事情，说的是某外科的一个恶性肿瘤病人，一住院，就要求一定要住在某个特定的病床。恰好当时那个床空着，于是病人很高兴地住了进去。后来医生了解到，这病人本身是个风水先生，入院前已经做了掐算，说住了那个床肿瘤就一定会被治疗痊愈。但他的病情却很不给他面子。不久后病情恶化，等到相当严重的时候，医生本来是要把他搬到监护室进行抢救的，而他却奋力告诉几个儿子说：“一定不能离开这个床啊，一离开就会驾崩啊！”他的儿子们都相当孝顺，而且对他们老父亲在命数方面的造诣深信不疑。结果几个儿子联合抵制医生的建议。病人自己坚持，老天爷也在天上运气，当天果然没有问题。但到第二天就麻烦了，不到天黑就咽气了。

癌症病人离世了，照理说，算是意料之中的事儿，不应该有太多遗憾。但那病人的几个儿子最后闹得不可开交，硬是把医生给告了。他们告的理由之一是：癌症是绝症不假，但即便要死也有期限，也要讲风水，而不能死在医院。如今病人真的在医院不行了，那就一定是医院的责任。这个事情处理了很长时间，最后医院赔了钱才算结束。

上述两个故事听起来让人感到惊诧，大家也许想不到人会迷信到这种地步。而在临床工作中，经常会看到类似的事情，这可真是不可思议。

几个星期前，一个浙江的鸡胸朋友提前联系我说，他想在4月6日做手术，因为家人专门算了卦，说那一天最吉利。对于这类特殊需求，尽管在我看来没什么道理，但如果手术档期可以排开的话，我一般也会满足。但有一种要求可能就难以满足了，比如有个漏斗胸朋友，本来手术已经排好，他的家人却突然在术前一天变卦，说家里老人算了卦，一定要推迟一天手术。病人心中特殊的寄托我非常理解，而如果临时取消再另做安排的话，会将科室连续几天的手术计划都打乱，不但给我们的工作带来麻烦，而且会影响其他病人的治疗。面对这样的要求，我们就无法满足了。

治病的事单纯讲科学有时可能会显得不近人情。毕竟，治病的问题还牵扯到心理、社会等多重因素，单靠手术刀有时并不能解决一切问题。所以在病情和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充分考虑患者在信仰和习俗方面的诉求，也应该是外科医生必须考虑的一项内容。但是，科学的东西是有底线的，如果患者想用迷信的行为阻碍正常医疗活动的话，医生就不能迁就了。这也是我的底线。

【作者】秋禾（外科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