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历史上“同饮一江水”的东莞与深圳,随近年来深圳房价的一路狂奔和粤港澳大湾区一体化进程的持续提速,终于迎来了双城产业合作的第三波高潮。
自2014年以来,“创新之都”深圳的产业外溢效应加速显现。凭借地缘、产业配套、城市环境等优势,东莞成为深圳产业转移首选地——2014年,华为终端基地落户东莞松山湖;2015年,大疆创新科技在松山湖启动总部建设;今年3月,蓝思科技、康佳集团相继在莞扩军……
据不完全统计,2014年至2016年,东莞全市共引进深圳企业项目604宗。其中2014年184宗,2015年233宗,2016年187宗。
颇值得玩味的是,相比以劳动密集型加工贸易企业为代表的第一波产业转移、以内资中小企业生产制造环节为代表的第二波产业外溢,新一波莞深产业合作呈现出截然不同的面貌:企业主体形态从中小企业演变为大型企业,产业链位置从低端迈向高端环节、产业分布从传统产业转变到新兴产业。
深圳的高房价、高地价,直接导致了新一波莞深产业合作浪潮的出现。而东莞日趋优越的营商环境、产业配套和成本优势,则使深圳企业外扩有了一个理想的目的地。
“深圳企业进入东莞经历了几个比较集中的阶段,现在可以说是到了第三波,以智能手机等高新技术企业为主。”东莞理工学院珠三角企业经济研究中心主任、教授莫安达如是说。深圳大学产业经济研究中心主任魏达志也认同这一观点,他指出,深圳产业向东莞的外溢是从量变到质变的一个过程,从整体趋势上看,的确呈现出高端化等趋势。“以前是胳膊和腿,现在是要害部门,甚至是企业总部。”魏达志形象地说,而莞深“一小时产业圈”的形成,是一个双赢的局面。
1密集加码
手机通讯产业的特性说是瞬息万变并不为过,速度快成为核心的竞争优势。蓝思科技股份有限公司(以下简称“蓝思科技”)落地东莞的速度,就显得快于常人。
3月9日,蓝思科技的松山湖基地动工。蓝思科技常务副总经理李晓明说,这个基地今年投资额要在50亿元左右,用在土地、厂房和宿舍的购置,生产车间的装修及各项配套的公用设施,还有其他工程的改造。
当很多人的神经还停留在50亿元的惊人数字时,蓝思科技又淡淡地道出了落地速度:承担蓝思科技新产品研发生产功能的松山湖基地,今年5月就要正式投产了,预计今年能实现30亿元产值。
要知道,蓝思科技松山湖基地项目所在地为联胜科技,2016年12月才以12.2亿元完成收购。从收购完成到实现投产,蓝思科技的速度是大约半年。
距松山湖不到1小时车程的塘厦,蓝思科技在这个临深的镇同样布局迅速。2016年9月,蓝思科技收购塘厦的暄源塑胶;今年2月份,再公开斥巨资投资建设这块新厂区,并透露一期项目3月份可投产。
完成一系列快如闪电的东莞布局后,蓝思科技给人留下一串惊叹号。目前,加上45亿元在塘厦建造新厂区,蓝思科技在东莞投资额已近100亿元。
蓝思科技的一系列大手笔,不过是2016年至今深圳一批工业巨头重手加码东莞的缩影。在市场和东莞政府的双重推动下,深圳起家的明星企业近年几乎不约而同地再把目光锁定东莞,诸如华为、大疆、蓝思科技等。其中,华为无疑是典型代表。
目前,2014年投资开建的松山湖的华为终端总部基地,占地1900亩,投资总额约百亿元人民币,主要发展与手机等所有终端关联的研发、销售和增值业务。
大疆是全球无人机研发生产的明星企业,2014年年底就来到了东莞松山湖,投巨资建设专注无人机行业应用发展的企业总部。2016年,大疆农业植保无人机产品占据国内市场的70%,这款产品就由东莞大疆开发投产。
最近一个突然的消息,是进入东莞投资设厂24年的康佳集团,在3月10日发公告投资8亿元在凤岗建新厂。康佳突然在东莞增资,给深圳工业巨头们的新动向平添了一道解读。
康佳集团子公司东莞康佳有关负责人日前向本报记者透露,投资8亿元的新厂项目建成投产后预计可实现年产值达20亿元,纳税8000万元。在凤岗新投资的是康佳智能彩电项目,包括新建设彩电研发大厦、生产厂房、物流配送仓库及配套员工宿舍,占地约10.9万平方米,建成投产后预计产值达20亿元,纳税8000万元。
“深圳大企业到东莞,近年确实比较密集。”省社科院区域与企业竞争力研究中心主任、省产业与区域经济研究会副会长丁力教授接受本报记者采访时说,能够吸引大批企业来到东莞的原因,既离不开营商环境,还有政府精准的招商引资和产业发展政策,又是一次市场的选择,东莞长达30多年的加工贸易经济历程,积淀形成了完善的产业链——工业配套齐全、完成了技术工人的储备,这是市场分工合作的必然结果。
2成本之殇
在丁力看来,深圳一批大型企业向外转移的原因,很大程度和深圳高房价、地价带来的冲击有关,这导致了企业生存发展成本的急剧增长。
成立于2015年底的东莞市莞深产业合作促进会,是东莞加速承接深圳产业外溢的一个标志。作为该会常务副秘书长,王杰敏将促成新一波莞深产业合作高潮的动因归结为深圳企业现阶段发展的内在需求。
在与大量深圳企业的接触中,王杰敏发现,近年来很多深圳企业面临上市,对固定资产有着迫切的需求,而深圳高昂的工业用地价格,使很多企业过不了这一关。据深圳中原研究中心监测,2016年深圳全市土地招拍挂市场共成交59宗地块,总成交面积为229.5万平方米,同比增长30.9%;土地出让金额约为1044亿元,同比增长140%;综合楼面地价每平方米12651元,同比上涨49%,均创下近年新高。
值得注意的是,和其他城市不太一样的是,深圳供地大幅偏向商办和工业用地。统计显示,深圳2016年全年共计27幅工业用地成交,用地面积约115.1万平方米,占比50.1%。
深圳高昂的地价与土地供应紧缺,凸显了东莞在土地方面的优势。据东莞中原研究部监测数据显示,2016年东莞市场工业用地供应46宗,占地面积合计275.92万㎡,占比达62.44%。
事实上,除了IPO的硬性需求,近年来深圳大批企业急于增资扩充,而企业扩张同样离不开土地。王杰敏分析指出,这些企业的规模从几千万元到几亿元不等,面临着产能扩张的迫切需求,急需购买或租赁厂房。“这类企业在单位土地产出率方面,都明显高于几年前进入东莞的企业,比如在亩均税收方面几乎实现了倍增。”
华为创始人任正非此前在接受采访时也提到,深圳没有大块的工业用地了,土地越来越少,越来越贵,产业成长的可能空间就会越来越小。
从深圳搬迁到东莞大朗镇的酷比实业投资有限公司总经理郑永平也认为,成本是企业从深圳迁往东莞的重要因素。他指出,企业在东莞的厂房租金、人工、用电成本都降低了,到深圳市区交通约40分钟车程,也能享受到深圳手机供应链齐全的优势。
高房价,也是近年来深圳企业加速入莞的一个关键因素。根据上海易居房地产研究院20日发布的《2016年全国楼市50强城市排行榜》,房价排行前三位的城市分别为深圳、上海和北京,其中深圳去年新房成交均价为每平方米53774元,全国第一。
即使在全球范围内,深圳的房价也是数一数二的。美国经济咨询公司Longview Economics一项研究显示,过去一年中国一些一线城市房价飞速上涨,其中深圳已成为全球房价第二贵的城市,仅次于加州圣何塞。调查显示,自2015年初以来,深圳房价平均上涨76%。
从另一个角度来看,东莞能够成为深圳企业向外扩张的第一选择,既是历史的积淀,也有现实的作为。在历史上,东莞与深圳本是一家人,人文相通,地缘相近,营商文化趋同,并且近年来“同城化”正不断加速;与此同时,东莞通过“直接落地”“十证联办”等改革举措,提高办事效率,打造了优越的政务环境,在吸引深圳溢出产能、优质产能方面起到了重要作用。
在王杰敏看来,东莞承接深圳产业转移的优势体现在三个方面,即发达的产业及配套、区位以及市场空间、政务环境和服务。中山大学港澳珠江三角洲研究中心的一份研究报告也能反映出这一现象,这份研究对珠三角7个城市的投资环境进行了量化分析,包括生活环境、口岸环境、政务环境和基础设施四项一类指标及若干二类指标。研究显示,东莞政务环境指标全面领先其他城市,物价水平等关系到企业是否盈利的指标也位居前列,总体指标排名位居珠三角东岸第一位。
3进莞轨迹
2002年,一篇题为《深圳,你被谁抛弃?》的文章红透了网络,引发了深圳内外关注城市和产业发展的大讨论。聚焦的核心,就是因深圳企业外溢或外迁。
梳理深圳的产业发展轨迹,有观点认为深圳企业的外迁大概有三波:第一波是2002-2007年前后,劳动密集型中小企业的外迁。这个阶段,也恰恰是《深圳,你被谁抛弃?》能够吸引高度关注的大形势背景。第二波是大体发生在2008-2013年,装备制造等资本密集型企业的外迁;第三波则是从2014-2015年现端倪,技术密集型的高端产业的外迁。
无独有偶,追溯深圳产业的进莞轨迹,也大约有三波时间相近的时期。第一波深圳企业的到来,可以追溯到上世纪90年代深圳提产业转型升级时期。当时,有一批企业特别是台商来到了东莞。
这个时期,深圳企业转移的更多是产能部分。康佳集团到凤岗是在1993年,东莞成为康佳第一个在深圳外的生产基地。东莞康佳成为高端电视机产品研发制造基地、外销产品的生产销售基地。截至目前,东莞康佳生产销售优质彩电产品突破5150万台,外销产品销往世界60多个国家及地区。
第二波深圳企业进东莞,是在2008年全球金融危机爆发前后。当时,以外向型经济为主的东莞受到了冲击,东莞市委市政府果断进行以产业结构调整为主的转型升级,大量承接包括深圳在内的高端内资企业转移。2008年7月,东莞专门成立内资经济促进中心负责引进内资企业。2007年,华为全资子公司聚信科技在松山湖(生态园)国家高新区成立,形成今天东莞华为系的发端。
不难发现,前两波承接深圳产业外溢的时期,仍以产能、部分研发及营销功能的外迁为主,在企业主体上以中小型企业为主,在产业分布上以传统制造业为主,而到第三波的承接期,就有着显著的不同。
2014年以后,东莞更加主动承接深圳外溢的以高新技术企业为主的先进制造业。这批企业并非简单的生产功能的外迁,大部分企业搬迁更注重研发和市场的配套,并且多为业内龙头企业,如华为、大疆、蓝思科技等。
“第三波深圳企业的外迁,是以智能手机等高新技术企业为主。”莫安达指出,而莞深产业合作的第二波,则可视华为、中集等最初布局松山湖为标志,这是深企入莞第二波的“试水阶段”。
魏达志则认为,深圳产业的外溢,事实上每个阶段之间并没有泾渭分明的界限,但各个阶段的确呈现出显著的差异。“通过观察和梳理可以发现,这是大都市圈要素从凝聚到扩散的一个正常的进程。”他指出,一方面,深圳产业结构优、总量大,但发展空间有限;一方面,东莞乃至珠三角的产业配套优势依然明显。因此,这种要素的扩散并不是坏事,深圳和东莞能够实现双赢。
东莞大疆总经理高欣告诉本报记者,2017年将确保研发投入增长以及产品团队质和量的提升,以形成一定规模的高端人才聚集效应,意图通过3到5年的努力,聚焦前沿技术,力争在导航控制、芯片技术、机器感知与智能、大数据及物联网等领域取得突破性进展,并将前沿技术转化为丰富多样的产品、解决方案及服务。
蓝思科技松山湖项目也定义成为新产品研发和生产的基地,例如玻璃、陶瓷面板等,将是蓝思科技华南区域的重要基地。
对新一波东莞承接深圳企业潮,丁力表示,新一批产业转移潮更注重高新科技企业,科技含量比过去高出不少,这是东莞主动转型升级、积极招商选资的结果。
对东莞新一轮创新发展,丁力认为要很好地把握新一波深圳企业外迁的机遇。他认为,这次转移出来的深圳企业是在做一种市场选择,他们对上下游的产业带动作用很大。“高科技创新要以企业自身为主,企业最懂市场,推动它们因产业的变动而创新,这样才能发挥好创新的优势,让承接深圳高端产业发挥出更大的溢出效应”。
4精准服务
丁力指出,深圳企业生存发展成本在急剧增长,而如何把握新一波深圳企业外迁的机遇,则是东莞在新一轮创新发展所要面临的课题。
在当前的发展阶段,深圳高技术制造业优质产能外溢的迫切需求,是第三波莞深产业合作较之以往最大的内在差异。看准了这一点,东莞近年来在承接深圳溢出产能、优质产能的过程中不断优化服务,凭借优质的政务服务和营商环境、产业配套吸纳产业转移。
尽管因为地缘、人文、环境等历史因素,东莞成为了深圳产业外扩的首选,但在粤港澳大湾区加速一体化的今天,东莞也并非守株待兔。从全市层面到各个临深镇街,在新一波莞深产业合作中都表现出了令人振奋的主动性,这种主动性落脚到为深圳企业的迁移提供更为细致和全面的服务。
近年来,东莞通过组织有关会员企业来莞参观考察和项目洽谈,面向深圳地区的企业成功组织举办水乡经济区“10镇1港”投资对接会和虎门中国电子产业园投资推介会等方式,致力于让深圳优质企业了解东莞的营商环境和政策优势。而对于深圳来莞投资的企业,市经信局也通过多次组织召开莞深企业发展协调会及莞深企业座谈会,协助企业解决在投资、经营过程中出现的问题和困难。
在服务深企方面,临深片区镇街在这一波浪潮中的表现更为亮眼。就在3月17日,长安镇政府召开新闻发布会称,未来五年,长安将全面主动对接深圳,将建成三座跨线桥,直接从长安深入深圳腹地,进一步拉近与深圳的距离,共同构筑莞深产城融合圈。
凤岗亦然。近年来,凤岗推动与深圳产业、城市、交通、人才、文化等多层面、全方位的对接。比如,制定了包括重点企业高层员工子女优先安排入读公办学校,博士在镇内购房享受安家补贴10万元,其他高层次人才补贴5万元等优惠措施,吸引深圳人才扎根凤岗发展。据该镇统计,在该镇的深圳住户已经达到3万多人,约占全镇常住总人口的9.4%。
黄江的目标则是打造莞深科技创新走廊桥头堡。在未来的计划中,黄江将加快引进大疆无人机、华大基因、一体化医疗、顺络电子等项目,形成对深圳创新资源的“集聚高地”和产业资源的“吸聚洼地”。同时,积极参与东莞“东南组团”交流协作,注重组团内部产业横向联系,以构建产业合作专属区域、旅游线路整合、商贸金融无缝互通等模式,推动土地、政策、资金、人才等资源的合作利用,共同打造“对接深圳现代产业发展集聚区”。
莫安达认为,东莞政府对于迁到东莞的深圳企业,要从营商环境、行政办事服务水平等方面提升,比如从税费等方面继续大力减负,做好产业配套,真正让优质的深圳企业和人才留下来,成为东莞在更高起点上实现更高水平发展的有力支撑。
实际上,不仅仅是产业的外溢,深圳在技术、商业模式创新等方面,对东莞也有着明显的溢出和带动效应。可以预见,随着莞深产业合作第三波的深化,东莞在未来粤港澳大湾区城市群的全新格局中,也将扮演更为重要的角色。
深圳企业进莞轨迹
第一波可以追溯到上世纪90年代深圳提产业转型升级时期。当时,有一批企业特别是台商来到了东莞。
这个时期,深圳企业转移的更多是产能部分的转移。
第二波深圳企业进东莞,是在2008年全球金融危机爆发前后。
当时,以外向型经济为主的东莞受到了冲击,东莞市委市政府果断进行以产业结构调整为主的转型升级,大量承接深圳在内的高端内资企业转移。2008年7月,东莞专门成立内资经济促进中心负责引进内资企业。
第三波是从2014年至今,东莞更加主动深圳外溢的以高新技术企业为主的先进制造业。
这批企业并非简单的生产功能的外迁,大部分企业搬迁更注重研发和市场的配套,并且多为业内龙头企业,如华为、大疆、蓝思科技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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