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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岁拿到金球奖，三十二岁捧回小金人，达米安·沙泽勒的这几年，已经是许多同行终生仰望的巅峰。

每个行业，尤其是和艺术创作相关，总需要一些天才来照亮。技巧圆熟的匠人之作固然可爱，但年轻的天才们，天真、不理睬常规、不屑于被工业体系与商业目标俘虏，充满自我表述的热诚。一个他，一个诺兰，自我色彩浓郁的私人话语体系，蕴藏着电影这门艺术最可贵的东西，一些被工业毁掉的，一些再完整的体系也无法制造的。

诺兰将镜头对准的是躁动的少年与控制欲强的母亲，达米安呢？他的电影绕不开三个关键词。

1永远不只是配角的音乐

达米安小的时候，每年都随父亲去巴黎过暑假。

夏天的巴黎，本地人都纷纷跑到南部去度假，没有玩伴的他，只好一家家电影院去看。就在那时候，他在一堆充满隐喻和刺激的先锋电影里看到《瑟堡的雨伞》。这部如今看来剧情不过尔尔的六十年代歌舞片给少年的他带来相当大的冲击，片中人物最后在雪中分别时他哭了，原来腻烦的那些唱段与舞蹈，陡然变成饱沾情感的开胃菜，从此他迷上了歌舞片。

《爱乐之城》上映后，他还在采访中怀念被它打动的瞬间：

“一部电影，让我经历被驱逐、毁灭、吹走、升华整个过程。我意识到，艺术能够改变人生——生活中最合适的改变来自当你对它不抱期望时。”

达米安爱音乐。高中时迷恋爵士乐，考上全国最有名的爵士乐团，和《爆裂鼓手》中的安德鲁一样，成了一名鼓手。他遇见了一位严厉的老师，那几年，为了得到他的认可，达米安拼命练习。这段故事后来成了《爆裂鼓手》的原型。（点击蓝字，阅读《大部分人追求的「成功」，他却不屑一顾》）

《爆裂鼓手》剧照

去哈佛后，他幸运地遇到了室友贾斯汀•赫维茨，俩人一起玩音乐、组乐团。

在寻常导演的作品里，配乐是渲染、烘托剧情或调动气氛的配角。但在达米安这，音乐完全可以成为故事真正的核心。

《爆裂鼓手》里，除了天才的疯狂与戾气之外，那密集干脆的鼓点更叫人印象深刻。疏疏密密的鼓声霸道地统治了观众的感官，让整部电影宛如一首乐声遒劲的爵士曲。《爱乐之城》中人物的情绪，音乐竟然比台词表达得更多。

《爆裂鼓手》剧照

在给《爱乐之城》配乐时，达米安特意找到他的音乐搭档贾斯汀•赫维茨，俩人躲在屋子里大量听音乐，从柴可夫斯基到法国新浪潮，再到爵士乐、甲壳虫乐队，就为了让音乐传达出语言和画面所不能至的浪漫感。

2既朴实又华丽的画面语言

天才的感官都是敏锐的，音乐是达米安电影的潜在文本，画面语言是他另一重叙事方式。

《爱乐之城》里，俩人相遇那天，米亚被塞巴提斯安的音乐打动，他给了正在弹琴的塞巴提斯安一个漂亮的长镜头，而且穿越虚实界限，画面开出花来。（点击蓝字，阅读《口碑炸裂的爱乐之城，不一定是你的菜！》）

《爱乐之城》剧照

《爆裂鼓手》里，安德鲁第一次进弗莱彻音乐室参加排练，出了一个小小的错被导师训斥。就这么几秒钟的镜头，达米安的镜头一直在导师、安德鲁和其他人之间连续切换，紧张感迅速穿透画面。

有趣的是，谈到华语导演时，达米安直言喜欢的是同样擅长用画面说故事的张艺谋和王家卫。但他自己的画面风格，却与擅长暗喻和留白的两位东方导演不同，他的构图朴素又华丽。《爱乐之城》里，米亚和塞巴提斯安感情甜蜜时，画面总是亮而暖。

3造梦家与孤独者

《爱乐之城》中塞巴提斯安曾向米亚强调，他不是乐手，是严肃的音乐家。这句话，大约是达米安的感受。

在好莱坞完整的工业体系里，照着剧本和制片公司意思作业的巧匠多得是，但无论巧匠的技巧有多娴熟，永远成为不了真正的电影人。区别就在电影人永远遵从自己的内心进行创作，固执地选择故事和视角。

哈佛毕业后，达米安在好莱坞打拼六年才得到拍片机会。但他的三部长片，未被电影工业的商业气息吞噬，始终带有浓郁的梦想色彩——无论是主角们个个心怀癫狂梦想，还是叙事上的浪漫手法，都有一种强烈的达米安式梦境感。

他在采访中证实过这一点：“无论梦想实际与否，我都喜欢电影激励人们去追梦。重要的不是实现梦想，而是追求梦想、有目标的过程。”

这种过程这梦境，或许美丽，或许残酷，或许是昙花一现的狂喜，都不要紧，他乐意描摹它，甚至纪念它。

或许因此，这梦里总有一种说不尽的孤独色彩吧。

《爆裂鼓手》是他的经历改编，《爱乐之城》也同样是。他与前妻杰思敏在哈佛相识，两个人都梦想成为导演，毕业后一起来到洛杉矶。在达米安导第一部长片《公园长椅上的盖伊和玛德琳》里，杰思敏是他的制作人，传说，《爱乐之城》的剧本就是在那个时候完成的初稿。但就在《爆裂鼓手》上映那年，曾互相支撑的两人宣布离婚。

《公园长椅上的盖伊和玛德琳》剧照

我虽然在讲述这个故事，但也不知道这是不是达米安作品中孤寂感的来由。他的梦再美，但终有清醒一刻。《爆裂鼓手》中的安德鲁是这样，《爱乐之城》里的俩人也是这样。他在造梦时，充满乐观的狂想，但他又总会在结尾时，把人叫醒：人呐，哪怕经历了再美好的相聚，总是要回到孤独里去的。

达米安已经定好了下一部作品，他要拍阿姆斯特朗的登月故事。《2001太空漫游》中的《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你们还记得吗？这么多年过去，再也没有出其右的科幻片配乐，这一回我们可以指望沙泽勒了。

然而，登月，又是一个美丽又孤独的梦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