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间道|没有老人的年关是萧条的

南周知道
2017-01-25 11: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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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春节还剩三天了。此时的你,踏上回家的道路了吗?

对成年人来说,欲养、欲孝而亲不在的遗憾,每到年关体会尤深。

“知道”(nz_zhidao)带你聆听关于年关的故事。

2016年2月17日,在山西省潞城市贾村,几位留守老人坐在村广场边晒太阳。(新华社/图)

大概和生长经历有关,我几近偏执地认为,年只在乡野,与城市和高楼的关系不大,还必须老人在,否则年就是不完整的,年关就是萧条的。乡村,是人类、年关的出处;老人,则是个体的出处。周国平先生有句话说得好:老人若在,自己就永远还是孩子。有老人和孩子的新年,更像新年。

对年关,有着近乎凝固的印象:奶奶和母亲在灶房里忙碌,父亲在屋外劈柴,爷爷围着火塘煨着罐罐茶,顺便给我与妹妹烤几个小红薯,火塘边懒洋洋地卧着小黄狗,火塘上挂着一堆香肠和腊肉,偶尔会滴下油,“哧”地浇出一点小火花……

后来,外公先去,爷爷紧随,奶奶稍后……相继永别。年关的火塘边越来越空,到如今,连火塘都找不到了。老民居悉数被征收,拆迁、填河、高楼、扩路,故乡早已不是那个古朴的土家山寨,老街不再,溪河尽毁……最讲究人情暖冬的年关,似乎失去了旧日温情。在乡村,无人赡养、无钱看病的老人屡见不鲜,只有小家,只有自我,没有大家,无视亲情之事,也会不时传到耳边。

年关总想到姨妈。她在很大程度上强化了我对年关、对老者的概念,让我明白年的本质,似乎是时光流变中对生活的期盼与珍惜。她嫁到很偏远的大山里,可每到年关,都会回来看外婆,姨妈是过年的通知书。过年,也是姨妈最大的企盼。

姨妈是命苦的人。她比妈大十多岁,是外婆和前夫所生,外婆丧夫再嫁时带过来。外婆后来又生了两男一女,体弱多病孩子又多,姨妈就成了顶梁柱,天天忙家务和农活,甚至去江边放鱼卡子翌日再收鱼,好让锅里有点腥荤。刚过18岁,收了彩礼的外公外婆将姨妈许给一船夫,从镇上嫁到了百里外的山里。姨妈不停歇地生下三子三女后,姨父就去世了,接下来的岁月,姨妈心血全耗在孩子上。我陆续听说,女儿们很早嫁到外地,三个儿子,一个烧伤后自杀了,一个醉酒后摔死在山崖,小儿子在长江跑船,风里来雨里去。但到了年底,是必然会回的。女儿们,正月里也会坚持回来。

日子虽然苦,每年春节前,姨妈都会带着自炒的茶叶、熏好的腊猪蹄回娘家。姨妈的脸上看不到贫或苦。她和外婆一样,很喜欢抽烟喝酒汲酽茶,两个话篓子一碰头就会围着火塘聊上半天。姨妈说就剩下妈这么个“老根兜”了,再穷再苦也要回来看看。年就有更浓郁的年味儿。听着她俩聊,我们坐在旁边也觉得好快乐,火苗映红了脸庞,温暖在心里。姨妈说,妈在,年才在,生活才有盼头。我似懂非懂。

几年前,姨妈卖了老屋,资助小儿子回镇上买了套小旧房。她说,终于陪妈了。这年,姨妈已七十多岁,而外婆,已九十。我调侃她:您用60年转了一个圈,这个圈转得好久哦,100里路转了60年,不过总算回来了,早知如今当初就不嫁那么远撒。

姨妈紧挨着外婆坐着,喝着酽茶,总是很高兴,话没说先笑个大哈哈,然后答非所问:哈哈!都是命撒!60年一甲子,总算回来哒,和我的妈住嘀挨到哒,还可以和我的妈一起过年,才开始享福哩。那时我就想,这该是姨妈最愉快的时光了吧。

2015年初,姨妈悄然逝去。葬在外婆的责任田里,旁边是外公。一年多后,外婆故去,相聚责任田,却不再担责任。祖父辈的亲人从此尽失。

以后的年关,总觉稀稀落落,听不到温暖的陈年往事,吃不到纯味的手工食物,陷入电子产品的陷阱,电视里总传来虚假的笑声……父母感叹:爹妈不在了,过年屋里空荡荡的,心里也空荡荡的。年近中年的我,对爷爷奶奶的思念更为频繁,欲养、欲孝而亲不在的遗憾,长埋心底,此恨绵绵。所以,常想起姨妈,不管生活怎么样,也不要忘记自己从哪里来,所有的相伴,都是暂时的,要争取,更要珍惜。

年关了,愿逝者长安,盼生者长乐!

(作者为湖北长阳籍博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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