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我们继续中意广州的N个理由!3分10秒起讲出心声!
一张票根,是回家的通行证。
12月15日,春运火车票正式拉开网络售票的序幕。与往年不同,今年的车票预售期只有一个月。
买票和退票的时间都大大压缩了。
这意味着,春节,买张回家的车票,比往年更为麻烦:鼠标可能点得更勤,网页可能刷新得更频,奔波火车站的腿可能走得更酸……
广州火车站,几名乘客从售票厅口跑过。南都记者 马强 摄
---取票---
12月15日。
广州火车站,王寿和来取春节回山东的车票。
火车站广场上,密密麻麻都是人。王寿和的前后左右都是拉杆箱轱辘滑过地面的声音。
地面上,到处是大包小包的行李。有人腰枕麻袋,双手叉在胸前,眯缝着眼,一边做着美梦,一边还得留神自己的行李。
候车的时候,光阴似乎挪得特别慢。
有人剥开一个表皮粗糙的橘子,吃得相当慢——掰开来一瓣,顿一顿,再往嘴里送;有人在嚼“老湘潭”槟榔;还有人托着一包葵花籽,一颗一颗仔细地磕着,牙齿咬开瓜子的“咔嘣”声特别响。
这天,是买春运首日火车票的第一天。
王寿和走到一台取票机前。
T180,广州至菏泽,硬座。
王寿和这张票,是自己打工的建筑公司小张帮忙刷到的。20岁出头的小张,“电脑手机啥都懂”,很早就被王寿和拜托了买票。
听说票刷到了,王寿和还是不踏实。
这票根总想着捏在手心儿里才安稳。互联网的东西,不就像小时候摸到的鱼儿,到手了又溜了,谁又说得准?这天中午,趁着吃完饭的空儿,两三工友说说笑笑地坐上地铁,跑来火车站取票。
取票机雪白的荧幕映着王寿和蜡黄的脸。
电脑是冷的,手是热的。
可热的手在屏幕上摁着摁着,愣是没把票给摁出来。“不懂电脑”,他忙向旁边的人请教。
取票机吐出了一张红色票根。
终于把票给攥在手里了,40岁出头的王寿和轻松地笑了。常年打工,他长得看起来比实际年龄更老。干巴的脸上扯出一波皱纹。
王寿和没法子不笑。
春节回家的路,算是踏实了。
---难搞---
贾明春没王寿和那么走运。
12月17日,他起了个大早,坐着大巴,从中山到广州,直奔火车站的售票机就去了。
贾明春看着年过半百,个儿高没过一米七。标准的国字脸开口就抱怨:“真是难搞!”。这可能是他的经常说的口头禅。一边说,一边狠狠地用力摁售票机上的按钮。
仿佛再多加把劲儿,票就会蹦多些出来似的。
然而,并没有。
不管他如何力大如牛,售票机仍显示着:
1月13日,广州往武昌,已售罄。
贾明春本盘算着在春运首日一家三口就回湖北老家。不过,前些天,他在中山电器厂打工的时候却接到了在深圳的儿子打来的电话:网上的票怎么也抢不到。
于是,买票的任务落到贾明春身上。
做老子的,总得来火车站转转不是!
售票机前,贾明春不知挠了多少次乱蓬蓬的头发,终于还是走出了售票大厅。
阳光洒满火车站广场。贾明春晃悠着,找了处墙根儿,好像憋了一股劲,咂吧着口里的烟。
烟抽完,愣了愣神,折返到售票机前。
“买1月10日前后的吧”。
“不过,不能再早了,怕厂里不给放假”。
嘴里念叨着日期,从13号倒着往前查:12号,11号,10号,9号,8号……
这几天的票并不是都没有,可剩下的大多是软卧和无座。“软卧贵得要死,无座也不行,春运人很挤,坚持不下来。高铁价格太高,咱就不考虑了!”
贾明春又试过换其他终点站:到西安,到信阳……只要相关联的他都捣鼓一遍。
最终,他发现,只有1月4日那趟K600普铁比较合适。
老婆和儿子的电话打不通。贾明春自己拍了板。
3张硬座,415.5元。往售票机纸币入钞口塞了4张100元和1张20元钞票后,票终于吐出来了。
“真是难搞!”
---运气---
王先生站在售票机前。
他的犯难处,跟贾明春一个样儿。
从白云区鸦岗坐公交车过来的。年底了,汽修店没啥活,抽空出来市区遛一遛,顺便看看有没有1月19日的火车票。
老王来自甘肃平凉,古诗“平凉西北见天涯”说的就是他老家。从广州到平凉,每天只有一班普列,回家要坐上个一天一夜。
黝黑的手指摁着售票机的“目的地”一栏。想直接从广州坐回平凉是指望不上的。老王把目的地依次更换为兰州、西安、郑州。
显示器上都是售完状态。
老婆和儿子都待在老家,不能不回去。毕竟,在外胡吃海喝不如家乡一碗牛肉面,老王是这样想的,网上的票是抢不到了,那就明天再来看看,撞撞运气。
六个东北来的工人也结伴来碰运气。
为首的年轻人拿着步步高手机,其余五人围拢在一块,六双眼睛齐刷刷盯着某款抢票软件的页面出神。他们正尝试着用手机为工友刷票,不过“到现在,只抢到一张硬座”。
他们是辽宁的,在顺德一间厂里做储粮罐。眼看着春节越来越近,谁不想回去?工友多是五大三粗的中年人,只知道埋头干活,手机也都是老人机,就都麻烦为首的年轻人帮着抢车票。
这天,轧完了铁皮,他们就结伴来火车站看看。年轻人刷着软件,没票了。又扭头转向售票机,显示已售罄。
售票大厅人来来去去。来来去去的人要去往天南海北。在售票机前,却几乎是一样的神态:驻足,踌躇。
很多人最终悻悻离去。
---生意---
“卖饭盒的”凑到跟前,使劲儿吆喝。
中年妇女,头发已有些花白,手里攥着个泡沫塑料饭盒。“一个10块,一个10块,要不要”。她就像上了发条,对路人不停重复地喊着。
火车站来去的人多,做生意的也多。
不少男女举着“住宿”的牌子。
他们在火车站周围赁了些楼梯房,隔成许多单间,一个单间七八十块钱就可以住一个晚上。
生意不好做。
便利店管理员张雪身边,方便面堆成小山。旁边的女孩蹲着,吃着一碗香葱排骨面。
“方便面往年很畅销。”
张雪抱怨说,可如今,有点卖不动了。
“讲究省钱的才会坐普列,现在大多都坐高铁了。比如说,去个贵阳,高铁也就比普列贵不到一百块,谁不乐意掏这么点钱,况且高铁也快点。”
“来火车站的人越来越少”,她说,便利店,一天到晚,“门可罗雀”。
她算了一盘账:以前一天卖个三四千块钱是常事。人多的时候,有的档口一天卖上万块都有。可现在,一天下来能卖个把百块钱就算不错。
张雪不是老板,卖多少也没提成。
不过,她暗暗担心,生意再这么冷清下去的话,老板巨亏,会不会就撤掉这个档口,到时候自己的饭碗也要丢了。
听新闻上说,广州火车站要改造成高铁站。这让她鼓舞好一阵子。
“改成高铁后,生意会好些吧”。
---代购---
票买不到,代购的生意就旺了。
偶尔会有一两个人凑近了买票的队伍,贴着耳朵嘀咕,“这个没票啦,你想去哪,哪天走?”男子黝黑的脖子上有一道长疤,递过来的名片儿上印着的名衔是“韩站长”。
他向三个黑龙江的青年兜售“代购票”:“加我微信,把身份证复印件传我,如果有票,元旦前会给你消息。”
三个小伙儿要求12月25日前拿到票。
“韩站长”拍胸口说,每张票先交200元的押金,26号前肯定有准信儿,“我做这行有八年了,信誉保证”。
售票大厅里,有人拖着小推车。
脚夫,给人搬行李。也当掮客。有人路过,他都会洪亮地喊上一嗓门:“买票还是取票?”
有人不知道怎么取票,他就郑重其事地把不懂得取票的人带到自动取票机,取完票,然后摊手要收“手续费”。如果说“买票”,他就把人带到一个正吧啦吧啦地抽着香烟的男子面前。
“他要买票。”脚夫报上目的地。
“身份证带了吗?”
问罢,掏出手机,用某款软件买票。
票买成功,他就要票钱。
当然,还外加高昂的“手续费”。
---神器---
相比于火车站,网上更热闹。
互联网是“抢票”主战场,悄无声息,却又无比喧嚣:每放出一张票,成千上万的终端机就像万千只蚂蚁扑上去哄抢空中掉下的奶酪。
抢票难,“抢票神器”就又火了。
所谓“神器”,就好比,在空中架了梯子,有的蚂蚁就有机会把其他的蚂蚁踩在脚下。
宋师傅早就下好了一堆“抢票神器”。
攥着方向盘,行驶过火车站,出租车司机宋师傅偶尔会掰弄着手指头,数数距除夕还剩几天。
距除夕越来越近,“神器”即将被派上用场。“抢票就像是掷骰子,啥时抢到就啥时回家,没抢到就留守呗!”
话虽这么说,心里头却有架天平,摇摆不定。“抢票神器”是砝码,往家这边一加,就感到思乡的煎熬了起来。说到底,还是想回家。
宋师傅问过“代购”。一张票要加手续费100块,而且可靠不可靠,谁知道呢?他曾被骗过。
那是三年前,陪女朋友回河南老家完婚。网上抢票没抢着。不得已急了,在QQ上面找“代购”。报了身份证,“打包票说有票,各种截图过来,我看得真真的”。然而,等汇了1200元过去,第二天去取票,售票窗说,订单有,但压根就没付款。
他气得咬牙切齿,问“代购”。“代购”却说,得再交600元“激活”。
他这才一下醒过来。白白损失了12张百元大钞。
淘宝网上,“抢票神器”不断地被消费者添加到购物车里。“本软件2016年最新版更新,全网独家,识别最新图形验证码,百分百抢到,包你回家过年。本人打工者,真心的祝愿广东老乡早日回家,也祝其他各地朋友顺利回家过年!”
有的淘宝店介绍产品“情真意切”,但每个“神器”要收30元。小二吆喝说,售卖的软件并非市面上的商业软件,而是自己开发的私活。
不过,有开发者透露实情说,每年都有不少人上当。发现后,维权,投诉,店家下架。然后,店家换个马甲,继续做生意。
---代刷---
90后小伙赵凯盯着电脑屏幕。
对他而言,帮人刷票就像是打游戏里的“做任务”:每做完一项任务便可获得相应的奖金。
在网上帮人刷到票了,他收取手续费后就告诉对方,要30分钟内去付款。相比起游戏里“做任务”,每帮人刷一张票,赚的“手续费”,可是实实在在的真金白银。
“根据售票时期的不同,价格也不同。”赵凯说,比如,预售期当天抢票,每张票收取80元的代刷费,硬座捡漏100元/张,硬卧和高铁捡漏120元/张。“捡漏价格高,主要因为真是体力活。”
抢票软件花了3000元,赵凯急切想要回本,为此,他在QQ和微信上都发布了代刷的小广告,还做了一个代刷的网页“接单子”。
在百度贴吧上,有不少帖子:
“高速宽带和专业抢票祝您购票成功!俗话说得好,多一个人多一条路!”“接全国火车票的预售票,订全国各地返程票。先票后钱!诚信第一!”“捡漏预售!100M光纤服务器拼尽一切,助您回家!”
赵凯对被称为“黄牛”感到反感。他更愿意称呼自己的身份是一名代购者,“我不是票贩子,也没囤票,只是代购。”
熟谙操作手法的抢票软件开发人员说,黄牛,是通过套用他人身份信息,批量注册12306网站账号。随后,用成百上千的虚假账号,在火车票发售初期票量仍比较富余时,通过多个抢票软件同时进行收票工作,将热门线路的大量票务收入囊中。“大黄牛在收到票后,再批量转给小黄牛,层层分包销售。”该开发人员说,最后将抢来的车票在人少时放给小黄牛,随后小黄牛用购票者的账号购买进行回笼。
赵凯说,这些年,囤票的“黄牛”已不多见。像他这样“代刷票”的却越来越多:通过抢票软件抢到票,乘客自行付款,代刷票者收取手续费。
代刷票也有成本:
网络带宽升级至普通家用带宽的10倍;购买运行时间精确已秒计算的“抢票神器”;还有,他们将所有时间都泡在电脑里了。
因此,普通人抢不到票,而他们能抢到票,在他们看来,这非常公平。
---恒心---
当然,有时候,恒心能敌得过所有捷径。
12月17日,广东职业技术学院学生小钟走过人群熙来攘往的火车站广场。他的目标只有一个:来火车站拿自己此前刷到的车票。
1月15日,D2820,二等座,广州南站至贵定。
不用思前想后,也不用借助抢票软件,小钟的秘诀很简单:“在12306网站不断刷”。
为了抢票,小钟和同学分工,有些晚上刷,有些早起刷,一天下来总算没白忙活。
“感觉还是挺容易的,中间也没有大的波折。”
(文中受访者为化名)
统筹:南都记者陈杰生
采写:南都记者马辉 顾慧敏 徐勉 陈杰生 任先博 叶孜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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