缺乏情怀的世界里,一个朴树就够了吗?

南周知道 2016-12-14 12:11

在一个普遍怀疑的时代里,我们需要朴树,他以近乎苦行僧的姿态告知我们,当有人只注重眼前的苟且时,的确有人始终追求着诗和远方。但在一个缺乏情怀的世界里,我们需要的又不仅仅是一个朴树。

“知道”(nz_zhidao)跟你谈谈朴树与情怀。

朴树新歌《baby,达尼亚》MV截图。(MV截图)

在讲朴树之前,我们先从情怀的境遇说起。

什么是情怀,简单来说,就是高晓松的那句:生活不止眼前的苟且,还有诗和远方。即无论何时何地,我们都应该对人生对生活保持一种单纯超脱从容的心境、情趣和胸怀。只是在我们这个时代,如果现在谁还敢说“情怀”两个字,多半会得到一阵哂笑。

这不能怪人们刻薄,很长一段时间以来,伪情怀的确大行其道,败坏了太多人的胃口。比如夏康卖书,结果被爆出书籍是从网上批量低价买入的;比如打着“真文艺”旗号,策划的几场活动却铜臭味十足;比如有民谣歌手一边唱着小清新的爱情调调,转而吸毒去了。

但更重要的是,这是一个崇高被解构的时代,这是一个没有佳话的时代,这是一个阴谋论盛行的时代。时代的变迁,价值观的更迭,道德的滑坡,人心的不古,人际的猜疑,使得我们对于真善美普遍不信任。我们恨不得把所有佳话拉下道德神坛,接受最苛求的质疑和最世俗化的审视。

他做了这么多慈善,是在作秀吧?毕竟他那么有钱。他真的对于艺术有如此坚持吗,不是出于真热爱,而是待价而沽吧?他真的是有主见、有思想还是只是个性强、爱拧巴?他真的是爱安静、喜独处吗?怎么觉得是自作清高、故作姿态呢?……总之,我们热衷于“重估一切价值”,但凡我们做不到、不愿相信的事,我们就用怀疑来予以否认。

在这样的大环境下,朴树是极少数的例外。尤其在演艺圈里,他是数得出的经得起怀疑,或者不被怀疑的歌手。

近日,朴树发新歌了,歌名叫《baby,达尼亚》。没有炒作,没有各种宣传,只是在微博上向歌迷预告他要发歌了。内地歌坛,鲜有人像他有如此大的影响力和号召力,出道20年,总共30首不到的作品,却叫人如此念念不忘,每次发新歌,歌迷都奔走相告。《baby,达尼亚》发布几天后,某音乐平台的评论就达数万。

评论纷纷将朴树与情怀联系起来,在他们看来,朴树永远是诚恳、纯真、美好的象征,就像他自己歌曲里唱的,“今日归来不晚,天真作少年”,他吟唱的也多是少年的迷茫、愤怒、不安和忧郁。这的确是个微妙的时刻,“情怀”这个看似被用滥、被污名化的词汇,用在朴树身上,显得那么理所当然,一点也不觉得尴尬和刺眼。这并不是说朴树的歌有多好、歌声有特别,如果要从华语乐坛找出与朴树同一类型的歌手,也许并不太难。但为何朴树会得到如此多人真诚地拥趸,人们会在他的歌声里真切地体悟到某种“情怀”?

根本原因在于,至少在我们的所见所闻里,朴树始终在践行着他所吟唱的、所热爱的情怀。

1999年朴树发行了第一张专辑《我去2000》,一炮而红,2003年发行的第二张专辑《生如夏花》,更是获得巨大的成功。多少歌手在面对这样的成功时,肯定会趁胜追击,一张又一张的专辑,一场又一场的个唱,轻易就赚得盆满钵满。但朴树几乎是从此消失匿迹,一别就是12年,歌迷都不知道他到底去哪儿。直到2015年再次发布新歌时,他才说出了内心的焦虑和挣扎:

从一开始,就厌恶这个行业,并以之为耻。电视上的明星们令人作呕,我毫不怀疑我会与他们不同。后来,与这行业若即若离的那些年,被裹挟着,半推半就地往前走,边抗拒边享受着它给予我的恩惠。钱,名声。一度沾沾自喜,而且颇有些年迷失其中,沉湎于享乐,无力自拔。直到老天爷收走了赋予我的所有的才华和热情。

人们很少看到一个歌手这样深刻的自剖。他清楚地看到自己的弱点“我毫不怀疑我会与他们不同”“钱,名声,一度沾沾自喜”,这几乎是一种人性的本能,但难能可贵的是他对这一弱点的正视和自我鞭挞,因为多数人会将其视为“人之常情”而坦然接受。朴树试图拒斥它,因为这与他所追求的纯真年代、平凡之路是矛盾的,并且,他真的做到了——即便这一代价是内心始终的自我斗争。

在金钱和财富触手可及,浮华而又喧嚣的演艺圈,面对如此多的诱惑,朴树真正做到了知行合一。以他的老本,他轻易就可以腰缠万贯,但他几乎不参加商演,在综艺节目露个脸也坦言是“最近缺钱”,尤其是他始终对人对音乐诚恳和敬畏的态度(暂且不论新歌的水准怎样),对于自我始终的自省和自律。就像诗歌里说的,丛林中有两条路,一条是更容易走的路,一条是更崎岖更幽深的路,朴树选择了后者,他配得上毛姆小说里思特里克兰德得到的赞誉,“满地都是六便士,他却抬头看见了月亮”。

在一个缺乏情怀、没有佳话、普遍怀疑的时代里,我们的确需要一个朴树,他以近乎苦行僧的姿态告知我们,当有人只注重眼前的苟且时,的确有人始终追求着诗和远方,即便被这个世界缴械,有人仍在天真地负隅抵抗。

2015年11月7日,朴树在演唱会上倾情演唱。(新华社/图)

但在一个缺乏情怀的世界里,我们需要的又不仅仅是一个朴树。我一直担心的是,我们在将朴树神化的同时,无形中也将物质与精神,将眼前的生活与诗和远方,将月亮与六便士隔绝开来了,仿佛二者只能二选一,并且只有选择后者才是真正地有情怀,否则都是伪情怀。

试想一下,如果朴树没有苦行僧的姿态,如果朴树12年里多出几张专辑、多开几场演唱会,难道他就不再是乐迷们喜欢的朴树吗,他就不再配得上“情怀”两个字吗?

这其实暴露的是一种极端化的审美倾向和极端化的道德洁癖,暴露的是我们这个时代极端的怀疑主义和不信任,极端的苛求与极端的怀疑本就是一体两面。

或许在朴树的歌里,我们可以重做一个短暂的少年梦,短暂地感受到情怀的存在,但歌曲终了,生活继续,如何重建人们对于真善美的信仰,如何破除人们对于解构和怀疑的执迷,则是另一个更为深刻而艰难的命题。

编辑 李珩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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