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辽宁 2016-12-05 14:29
2012年,马伟龙参加联合国岗前培训后被分配至利比里亚国家警察局刑侦部门的刑事技术处担任刑事技术顾问。据当地的国家警察局刑事技术处处长介绍,自中国向利比里亚任务区派遣维和民事警察以来,马伟龙是分配至利比里亚国家实验室的第一名来自中国的刑事技术顾问,更是第一名来自中国的法医顾问,也是利比里亚的国家警察局刑事技术顾问团中的唯一一名法医。
法医档案:
马伟龙,一级警督,现任沈阳市公安局刑事侦查局法医室主任,毕业于中国医科大学法医学系。2007年1月至4月被沈阳市公安局首次选派赴美国,在李昌钰先生的研究所进行刑事技术专业进修、培训。
2013年晋升为主任法医师。曾被评为沈阳市青年岗位能手,曾获个人三等功两次。因为在维和期间的突出表现,获得了联合国颁发的和平荣誉勋章和公安部颁发的中国维和警察荣誉勋章,并被省公安厅授予个人一等功。
案件1:辽中夫妻分别“意外”身亡
2007年某个晚上,辽中县路边发现一女子尸体,发现尸体的人以为是交通肇事;而其丈夫也在家火灾中丧生。
第一幕
妻子路边身亡两小时后家里起火烧死丈夫
2007年某个晚上,晚8时30分许,辽中县路边发现一女子尸体。因为倒在路边,发现尸体的人以为是交通肇事身亡。
经过查找尸源,发现是住在附近的女子张某,事发地点距离张某家不到1公里。
案件还在调查中,另一起案件随后发生,而且就发生在张某家中。
当晚10时30分许,张某家中发生火灾,张某的丈夫刘某在火灾中丧生。
一家的两口子分别发生意外,还是内里另有隐情?
第二幕
焦尸检验查出奇怪伤口
警方现场勘查时找到刘某尸体,发现已经严重烧焦炭化。究竟是两起有关联的案件,还是两起偶然发生、毫无关联的案件,还是杀人自杀?
如何为案件定性,需要更多的信息。为尸体进行细致的尸检,重任落在了马伟龙身上。
现场较为复杂,位于两个不同地点,为争取时间,警方决定现场勘查与尸体检验同时进行,并对相关情况及时汇总。
尸检中,马伟龙发现张某尸体头面部有多处创口,面部创口巨大、颅骨粉碎性骨折、左上肢骨折,而且在路边死亡,对其死亡性质也存在着较大争议。
马伟龙分析,张某头部的损伤分布凌乱,损伤形态较一致,而且附加伤较少,排除交通事故的可能,认定张某是被害死亡。
刘某的死亡现场火烧焚毁严重,尤其尸体烧焦炭化严重,对法医尸检有很大干扰。
在对丈夫刘某的尸检中,马伟龙在已炭化的尸体上发现死者头部有多处钝器伤,认定为被害死亡,而且是死后焚尸。
通过两具尸体的解剖检验,尤其是在男尸已经烧焦炭化的情况下,马伟龙准确认定了两具尸体的死亡原因、死亡时间、成伤工具、成伤机制,确定致伤成伤工具均为斧子,胃内容成分一致,两名死者死亡时间间隔两个小时左右。
第三幕
杀人后焚尸疑凶与被害人有债务关系
警方立即对刘某身亡的火灾现场多次进行勘查,现场损毁非常严重,甚至现场随时都有再次发生危险的可能。
勘查组全体成员一个屋一个屋勘查,在死者卧室内提取了多处怀疑粘有汽油的物证,经化验发现是汽油。
在东卧室的床垫下发现了存折、债条等重要物证,为证明死者与他人有债务关系。
张某的被害现场,勘查人员在尸体的血泊中发现了死者的耳环,并提取了现场沾有油污的叶子和三个已经燃烧过的火柴,结合死者张某裤子有油污痕迹,认定该现场就是杀人的第一现场,并非移尸现场;现场提取的叶子上的油污经检验证实为机油,这充分说明犯罪分子想杀人后焚尸,但并未成功。
第四幕
2天后凶案告破凶手原来是亲戚
警方将掌握的信息汇总:两个死者为夫妻关系、成伤工具一致、胃内容一致、作案手段一致等情况,准确分析这是一起重特大杀人案件,两起案件应为同一人所为,而且熟人作案的可能性非常大。
同时,在张某和刘某家中发现的债条等物证引起了警方注意。
根据勘查人员提供的侦破方向,其他警力立刻对死者的亲属进行排查,尤其是重点排查是否有人与两夫妻存在债务关系,两天后此案即成功告破。
原来,凶手正是两夫妻的一名亲属,与张某和刘某有债务纠纷,引发仇恨,最终导致了这场悲剧。
案件2:出海钓鱼黎巴嫩商人离奇身亡
在非洲利比里亚执行维和任务期间,马伟龙在利比里亚国家警察局刑侦部门的刑事技术处担任刑事技术顾问。在此之前,利比里亚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专业法医,只有痕迹检验技术员。因此马伟龙的到来,成为当地警方唯一一名法医专家。只要是涉及命案的现场,马伟龙都是第一个抢着出现场,争取予以当地的刑事技术人员最有力的技术支持和协助。
第一幕
两人出海钓鱼一人没回来
2012年的一天,一名黎巴嫩商人在利比里亚某海滩上被发现死亡,发现时尸体已经高度腐败,尸体多个部位发现形态不一的创口。
原来,两名黎巴嫩商人一起乘船出海钓鱼,但只有其中一人回来。生还者称他们在海上遇到风浪。
尸体有多处创口,所以当地警察高度怀疑案件性质为他杀。自然,唯一的生还者成为了案件中最有嫌疑的人。
因为案件疑难,马伟龙被指派协助当地警察进行尸体检验。
当天,利比里亚首都殡仪馆聚集了各界人士代表等近三十余人。他们都在焦急地等待着这名来自中国法医的尸检结果。
第二幕
尸体检验创口深浅不一形态各异
到达殡仪馆后,马伟龙首先和第一时间接出警的当地警员了解在发现尸体现场,尸体的状态、位置和衣着情况;然后便戴上手套和当地刑事技术人员做起了尸检。
马伟龙发现,尸体全身共有创口近三十余处,分布于面部、躯干等部位,创口深浅不一,形态各异。
因尸体高度腐败,马伟龙逐一检验尸体的每一处创口,发现它们具有如下特点:1.几乎所有创口都位于尸体比较松软的位置;2.创口的创缘都极不规整;3.创口创腔内的软组织缺失;4.创口较深处也未达到死者体腔;5.死者颈部、头部等关键部位未发现损伤。
据此,马伟龙分析,死者身上的损伤应为死后水中生物的噬咬形成,其形态不具备工具损伤的特点,生前他人打击难以形成此类损伤;死者身上未见致命伤,应为死者生前入水、溺水死亡。
当在案件研讨时,马伟龙把检验意见告诉给利比里亚当地刑侦局局长和负责侦办案件的侦查员时,他们都惊讶不已,不太信服此结论。马伟龙便邀请他们来到验尸房,一一解释尸体上每一处损伤,讲解成伤机制,进行现场重建。
最后他们信服了,相信了这名来自中国的法医,并为他敬业的工作态度、专业的理论分析所折服。
马伟龙维和工作笔记
子弹贴着耳朵划过去,必须顶着上
“今天又下雨道路泥泞,路况极其复杂。位于郊区的灌木丛中。因为天气的原因,尸体发现时就已经高度腐败了,果蝇很多。”
“在灌木丛中,只允许一辆车免强通过,四驱车的2H到4L的三个挡位全部都用到了,真有翻车的危险,吓人,我女儿给我的护身符哪去了,明天我必须戴上。”
“真险,车轮贴着河沿10厘米走,差点儿就坠河了,下次我必须给自己留一个面包,不然一激动都给了饥饿的孩子。”
“该死的果蝇,叮人也太狠了,偏偏得做手术才能取出。”
“暴徒凶残,带枪,连警察都抢。”
“今天执行围捕任务,暴徒的子弹是贴着我的耳朵划过去的。没有退路,必须顶着上,这要是打中了,我咋向老婆孩子交代?”
“从早上出发到达现场时已经晚上六点。因为天气的原因,尸体发现时就已经高度腐败了,布满了蛆虫和非洲特有的大蚂蚁,尸体臭不可闻,其他人都早已敬而远之了,只有我和当地技术员近距离地接触尸体。尸体上的蛆虫、蚂蚁都直往身上爬,而且这种蚂蚁是有毒的。尸检时不小心,手臂被蚂蚁咬了,肿得像小馒头似的。这几天勘查现场的尸体,都被查出是艾滋病患者。而我的防护装备除了手套,就是口罩,只能乞求老天别感染了。”
“工作结束后,回到寝室,已是凌晨3点,真是饿了,这一天只吃了一块压缩饼干,刚才勘查现场时,包里剩的压缩饼干都给了饥饿的孩子。桌子上临走时放的压缩饼干,又让小老鼠啃了,住了还不到一个月,寝室里的鼠板上已经粘了十多个小耗子了。”
“水桶里的饮用水也没了,看来明天早上,不对,是今天早上又要往返二个小时上联合国基地接水了。”
妻子眼中的马伟龙
责任带着他走向远方
那一年,我们刚刚认识,从他的口里我第一次听到李昌钰的名字,第一次知道还有一些中国警察在地球的另一端维护着世界的和平。
我们刚刚结婚,一起看一部剧叫《鉴证实录》,我觉得当法医无外乎是电视里演的那个样子。
2007年那场罕见的大雪,就在那一天,我被推进手术室抢救,血库血不够,大雪封天很难从血站调血,我是多么想念自己的丈夫,多么希望他就在身边陪着,给我生命的力量!然而,他却在遥远的大洋彼岸不知疲倦地钻研着。
病愈,他归。我去机场接他!笑盈盈的一束鲜花送上,他愣住了,泪水夺眶而出。因为他走前150斤的胖媳妇,因为生病现在只剩下110斤。
孩子9岁那年,他成为一名维和警员,在地球的另一端开始了长达一年的工作。离别的场面,每一个人的心都在流泪。不舍,让他回头望;责任,又带着他走向远方。
给女儿买糖果的时候,店家送了一个红色的小小的毛绒恐龙,我很奇怪,这个玩具并不漂亮,甚至还有点丑,可是她却无论睡觉还是出行必须带着。一次我带女儿去看电影,散场时穿过商场,小恐龙在人群中挤丢了。女儿大哭,我从来没有看见她因为丢东西那么痛哭。我说宝贝别哭,妈妈再给你买一个。
“小恐龙里有爸爸的一个龙字,我当它是爸爸,无论我干啥都有爸爸陪着我,现在爸爸丢了找不着了!”女儿仍泣不成声。
回国几天后,我在他的身上发现了两处手术瘢痕,我问他,不答。一再追问下,他说在回国前不久,被一种非洲特有的果蝇叮了,连续做了两次手术,从身体里取出两块虫卵。
女儿日记
“非洲怎么样?”“挺好,没事”
那一年,我刚刚懂事,傻傻地喜欢爸爸头上的警徽,喜欢戴他的帽子玩,他给我讲警徽的含义,他说他希望我长大了能为地球做贡献,我懵懵懂懂地听不明白。
那一年,我十一岁,即将面临小升初的学习压力,最需要爸爸鼓励和支持的时候,他被派去维和了。在遥远的非洲利比里亚,一去就是一年。
非洲网络信号几乎为零,我们失联了。一封封发不出的信里,写满了我对他的思念。我每天抱着他的照片睡觉,仿佛爸爸就在身边,我在他的怀抱里。
终于有了假期,爸爸回来了!我一个健步冲上去,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爸爸,我好想你!”
可是爸爸的表情却一脸的凝重、充满忐忑,因为几个战友都是回来不久后疟疾病发,他怕自己也潜伏着病毒,怕传染给我。
“爸爸,非洲怎么样啊!”“挺好,没事!”他只说了简单的4个字。
望着抽屉里爸爸被授予的一枚枚勋章,我仿佛看到了枪林弹雨下的一个个惊心动魄的故事,这些故事不是美丽的电影电视剧,更不是充满悬疑的警匪片,这个故事又叫忠诚,就是那一个个平凡而又惊险的工作瞬间。
我在心里永远默默地为这个长得不帅、个子不高的爸爸点赞。
辽沈晚报、聊沈客户端首席记者吕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