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山设计师洪卫又获奖了。11月14日,集合了他最新设计精华的新著 《九十九》,让他第六次将2016年度"中国最美的书"(其中两次是他帮别人设计的书,三次是别人设计他的著作,还有一次是自己设计自己的著作)收入囊中;11月15日,他第一次创作的正文字字体"呢喃体"喜获2016日本字体设计协会两项"Best Work"奖,这是国内设计师第一次获得该奖项的金奖;而不久前,他的作品《爱不释手》再次获得了国际知名设计大奖"红点奖"。他几乎没有失手过,以至于当别的平面设计师听说他的作品参评 "中国最美的书"时,直接放弃评选。

作为全球平面设计领域金字塔尖的设计师(2015年9月他入选国际平面设计联盟,简称AGI,成为该年度大中华地区入选该组织的三人之一,从而进入集中了全世界最优秀和最有影响的250位著名设计师的殿堂级组织),洪卫也会突然生发出"获这些奖到底有什么意义"如此独孤求败的感叹。他不再希望人们关注的只是他个人,而是整个设计行业以及设计改变的世界。11月5日,由他召集的"天下为公"国际海报邀请展在中山职业技术学院举行,世界各地45位设计师,以他们的创作理念解读孙中山先生,形形色色的设计海报让观者脑洞大开,重新理解"天下为公"之精神。11月23日,在展览现场,他一身宽松黑衣,依然随性而纯真的眼神从山本耀司眼镜后散发而出。"我们的思维有很多既定的陈式,但这世界并是你所认知的那样理所当然,不完美才是它的常态,而一群很牛的人正在试着改变它,设计应该融入生活。"摄像师的镜头在眼前晃动,洪卫不为所动,笃定地回答。

人物小传

洪卫(生于1971年)

天天向上设计顾问创作总监国际平面设计联盟AGI会员日本字体设计协会JTA 会员中国出版协会装帧艺术委员会委员深圳市平面设计协会理事北京师范大学珠海分校客座副教授电子科技大学中山学院客座教授中山市红木家具学会顾问

重要奖项

●平面设计在中国展1项银奖、2项提名奖、27项优异奖

●数度获得“中国最美的书”奖

●第八届全国书籍设计艺术展金奖

●国际商标标志双年奖2项金奖、2项铜奖

●中国设计智造大奖TOP100奖

●澳门设计双年展铜奖

●香港环球设计大奖2项评审奖、2项银奖、7项铜奖、14项优异奖

●台湾国际平面设计奖中华民国美术设计协会奖、6项优异奖

●日本字体设计协会AppliedTypography全场大奖、3项BestWork奖、71项优异奖

●日本东京字体指导俱乐部TokyoTDC7项优异奖

●美国OneShowDesign银铅笔奖、2项优异奖

●美国纽约字体艺术指导协会NYTDC 优异奖

●美国CommunicationArts优异奖

●德国红点 RedDotAward2项传达设计大奖

左手传统右手国际

熟悉洪卫的人都知道,他设计的形象标识遍布中山各个公共场所和商业机构。他的作品具有极高的辨识度,他将中国笔墨韵味和意境下的字体与图形创作形成了独有的风格和语言形式,在生活与自然中寻找灵感,呈现出强烈东方美学的同时,也透射出时代心意。他设计的作品得到了国际各类设计奖项超过120项。

洪卫平时喜欢阅读各类书籍,从文学到设计,从《庄子》到萧红到冯唐,他从不给自己设限;在以最深的功力打入传统文化的同时,也在思考如何打出来。他关注世间动向,从“理想国”出版人的被捕到美国大选结果,以敏感的触觉洞察社会,以社会的变革反观设计。

洪卫曾说:“很多年以来,我都是往回走,往中国的传统里走,现在的中国人不知道自己的过往有多牛,中国的古人是如何诗意地生活。但我看到了,听到了,就必须走进去。不仅要走进去,还要走出来,让历史具有现代性,让蕴含中国传统文化的设计不那么土,不能一味掉进历史的陷阱,而要与世界的语言接轨。这是我最近在做的事情。”

无论是他的获奖新书 《九十九》,还是他设计的“呢喃体”,都依然延续了他对于汉字图像性的解读,他甚至在图像性上走得更远。《九十九》除了雪白封面阴刻的“九十九”书名以及作者介绍之外,书籍内容“不立一字,直指心灵”,他就是希望单纯靠设计作品来撑起一本书的重量,让图像来传达所有文字要表达的内容。而在他第一次创作正文字“呢喃宋”时,洪卫又吸收了中国民间“鸟书”的精髓,以鸟入笔画,从而能创造出清新雅致又富于生趣的新字体,如同鸟儿左顾右盼、呢喃唱歌。

然而他更明白,传统的自说自话,只是死路一条。设计必须与国际接轨,让中国文化生气勃发起来,“好”才称之为真正的“好”。他很早就苦练外语,通过互联网与一流国际设计师沟通交流。在今年9月份韩国首尔举行的国际平面设计联盟大会上,他受邀在大会上面对全世界近百位大师进行20分钟的演讲,当他第一次用英文幽默地介绍他来自孙中山的故乡,第一次以诗意的东方人文向世界传递中国的大美时,他感受到了持续而诚意的掌声。

正是在向内和向外的行走中,他由衷地感受到了中国和世界设计领域的差距。“平面设计的世界似乎跟中国无关,话语权依然在西方,我们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还要走。”游走在“天下为公”国际海报邀请展上,洪卫会刻意提醒你去关注国外设计师的作品:“跟我们的理念很不一样,嗬?所以我们不能蒙着头自娱自乐。”

世界并非“理所当然”

在说到自己在近一年收获的设计心得时他也会感叹,相对于设计形态的更新,人固有的观念束缚才是最难打破的。“这世界并没有什么理所当然,每顿饭应该是这样,书为什么做成现在这样,每个人应该这样过,圆形一定要是个封闭的圆形吗?我们总想着要做100分,少一分到底行不行?哪有什么理所当然,哪有什么完美,不完美才是世界的常态,所以我就给我的新书取名《九十九》,在‘天下为公’国际海报邀请展上,用了一个没有封闭的圆圈。我想告诉大家,设计必须打破你的思维定式,设计必须贴近真切的生活。”

离开了“理所当然”的束缚,我们会发现一个新的世界,一个逼近真实的世界。从美国大选里,洪卫也看到了同样的道理,就像他11月份受邀前去华为为华为中高层做讲座的题目《不想工作》,题目一出来,大家都笑了,因为“不想工作”才是人们最真实的心态。

“去关注平常至极的生活吧”

○记者:恭喜您又获奖了,频繁地获得重量级的大奖,会不会越来越对这些奖项 “无感”?

●洪卫:如果说开始获奖对我来说是一种安慰和肯定,那么现在这些奖项对我来说已经不重要了,我是麻木的。参评是出版社的事情,和我没什么关系,我也不会把这些变现,变成商业的利益。那获奖到底有什么意义,我到底要干什么,我一直在想这些问题。

○记者:最近这两年,您的作品有了些新的变化,原来很强调传统文化的东西,比如汉字的拆解和变形,那些甚至成为了您的标志性设计。如今的作品好像反而更加国际化,比如孙中山诞辰150 周年的活动标识以及“天下为公”的海报设计,有些甚至摒弃了汉字,这是一种什么样的转变?

●洪卫:我一度很固执于对传统的继承和解读,但随着我和世界一流设计师的交流,我发现,设计必须具有国际化的语言,必须简洁共通而又直指人心。设计其实有三个层面,从直觉到概念到观念。我一直在思考观念性的东西,它接近于哲学层面的意义。目前我们的很多艺术家仍然停留在样式的表达。就像我们的工作,日复一日,虽然可能成为你的标签,但它无法上升到观念层次。文学也是如此,我们可能首先会被它的语言和形式所吸引,但这不是艺术、文学的终极目的。艺术会逐渐进入观念内核的时代。

○记者:是什么让您开始了这种转变?是因为加入了国际设计师联盟吗?

●洪卫:加入AGI只是一种促进。今年9月去首尔参加AGI年会时深有感触,中国设计的路还有很长要走。虽然本次大中华区有七八个设计师赴会,面貌算是整齐的一次,但是我明显感到设计的世界与中国没有太大的关系,话语权依然掌握在西方,中国设计师无法与别人沟通和交流。我从两年前就开始苦学英语,本次受邀去演讲也是逼着自己全程英语。其实这些都是我从孙中山身上得出的经验:作为革命的先行者,孙中山是如何争取到那么多人的追随?这和他的国际视野与国际背景紧密相关。当我们分析一些人成功的可能性时就会发现,人的一生拥有很多关键性的步骤,如果这些关键性的步骤没有跳好,仍旧是死路一条,平凡一生。

○记者:在会上都和大家交流了些什么?

●洪卫:我和大家分享自己来自中国南方一座小城,他们都表示很惊讶,因为中国大陆为数不多的二十几位AGI成员都集中在北京、深圳、上海等地。我会告诉他们中山是一座什么样的城市,我和孙中山之间的联系,以及我理解的中国文化之美。

○记者:那为何这些年一直待在中山?

●洪卫:安静。中山清静舒服,可以静下来做些事情,思考些东西,不用应酬人情往来,没任何人干扰,我只和古人以及网络那端的世界交流。在大城市,你就会被裹挟着往前走,身不由己。

○记者:在中山这座城市,你如何保持与世界一流保持相应的步伐?

●洪卫:不仅要有深厚的传统底蕴,更要有开阔的视野。如今互联网时代,你完全可以和世界每个领域最牛的圈子交流。而只要你肯努力,有一些成就,全世界都会知晓,比如我的“呢喃宋”字体,刚刚在日本获了奖,北大方正字库就来找我签了这个字体50年的使用协议。未来可能你用的电脑字库里,就有我的呢喃体。华为公司在百度上了解了我,就邀请我前往做讲座。互联网的商业嗅觉无处不在,无需担心。

○记者:互联网的世界会影响很多行业,对平面设计又有些什么影响?

●洪卫:这种影响是巨大的,许多世界一流的海报展已经消失了,伴随消失的还有辉煌的大师。新的时代已经来临,现在都能换脑袋了,未来到底会是什么样子,有些什么新的可能,我们很难想象。但可以确定的是,提出新的可能的人,比如乔布斯这样的人,世界是由他们来书写的。设计行业和媒体,都正在经历一场重大变革。先进的技术和不断更新的观念可能是个美丽的陷阱。对电脑我始终保持着警醒的距离,创造力应该是大脑的事情。近些年的设计,形式上丰富了、技术上突破了,却偏偏少了撩人心绪的东西,人类可能让聪明给“闪着了”。

○记者:谁是您最尊敬或者关注的设计师?

●洪卫:我喜欢中国的建筑师王澍和服装设计师马可。他们对世界的认知,对东方文化的理解,对自然的敬畏,对生活的态度,他们的观念及精神图景,在我脑海里挥之不去,深深地触动我内心最柔软的部分。还有永井一正 (NAGAIKAZUMASA)先生,是我的偶像,他的作品总有惊喜,永不止步。

○记者:您对目前国内的设计潮流是怎么看的。

●洪卫:中国真的有设计潮流吗?中国的设计行业还在初始阶段,所幸在民间还是有很多默默为设计作出努力的同道,他们都在静静地改变设计的生态。

○记者:您有什么信息可以给中国的年轻设计师 (或者想成为设计师的学生)?

●洪卫:我从小就被妈妈追着打,小学换了三所,是学校老师眼中的“坏孩子”,但这并不妨碍我成长为现在的样子。我就是一名年轻的设计师,虽然已是满头银光。我常常和同道开玩笑:你太不认真了,这样做不好设计;你太认真了,这样的设计不好。其实设计是很普通的事,它就是一项工作,没什么了不起。关注平常至极的生活,贴近人类行为的本质吧!

【来源】中山日报

【记者】冷启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