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内讧，“假公益直播”恐怕会一直播下去。

前天（5日），南都（微信公众号：nddaily）独家报道《直播“公益”发钱，拍完就收回》，揭秘有主播在大凉山做公益时“表演发钱”，直播结束就收回“善款”，借此赚取人气和观众的礼物。

早前报道 ↓↓

网络主播称做公益给村民发钱，直播完就把钱收回！全被拍下了

视频：直播完把钱收回

报道后，几名涉事主播将平台上“发钱”、互相指责的内容已全部删除。

昨日（6日），涉事直播平台快手官方回应，发现少数投机分子涉嫌假借公益之名行骗，“平台已经冻结相关人员账号，并联系警方核查真相”。此外，南都记者了解到，凉山州多部门已介入调查。

内讧揭秘

几名涉事主播互相指责

被指造假的主播共有6名，除“黑叔”、“杰哥”外，还有“华华正能量”、“山东梅姐”、“狼王”和“ok哥”，李军（化名）介绍，其从一开始就发现了上述主播的破绽，“被（他们）发钱，喂牛奶、吃果冻的都是同一个老人，他们间隔着发，重复骗，而且互相之间还有重合。”他将破绽制成视频放到“李哥权威揭秘”上，希望让更多人了解骗局。

南都记者了解到，上述主播从8月起开始“直播公益”，曾为合作关系，之后各自经营，在遭到质疑后开始互相指责。

导火索是一场主播间的肢体冲突。李军介绍，快手另一主播贺皑（化名）与“ok哥”发生冲突，该过程被直播，其中贺皑大声指责对方“假发钱”，加上“公益直播”长期就有被质疑造假的声音，情绪激动的网友之后前往上述几名“公益主播”的账号下，询问“假发钱”的真相。

在此前的质疑声中，“公益主播”们都否认造假，为证清白，“杰哥”等人在直播中掏出大量现金，甚至损毁豪车等物，证明“真不差（粉丝）这点钱。”

不过，在被指控“假发钱”后，“ok哥”与其搭档“杰哥”受到猛烈质疑，粉丝刷礼物的热情也远不如前。随后在10月31日，“杰哥”承认了“假发钱”，但表示其他的“公益行为”是真实的，并向其粉丝道歉希望获得原谅。

同时，“杰哥”还表示“假发钱”的不止自己，还包括“黑叔”、“华华”等曾经合作过的主播。

被其揭露的“黑叔”很快反击，同在10月30日发出了揭露“杰哥”、“ok哥”的视频，视频中两人正从村民手中取回“善款”，“黑哥”配文称，“杰哥”的话不能信任。

至此，“假发钱”的指控被坐实，“杰哥”随之表示，自己是“第一个承认错误，并开始揭秘的人”，因此才遭到报复，而后几天，他在直播中披露了更多内情和证据，上述6名主播皆被殃及。

快手官方在6日14时许回应，称“已冻结相关人员账号，并联系警方核查真相”，不过南都记者注意到，被指造假的主播“杰哥”、“黑叔”在此后仍然继续更新着视频，但内容已与公益无关。

“伪公益”背后

主播：“只要会表演月入10万”

南都记者从凉山当地公益人士处确认，9月以来，上述主播主要在昭觉、布托县一带“做公益”，“（直播）完后，会给几十元钱和一些吃的，（捐的）钱和东西就都拿走了。”

一名知情人士告诉南都记者，凉山政府对此事很重视，“这是抹黑凉山，也是打着噱头消费凉山的贫困。”

魏河（化名）曾是“公益主播”的支持者之一，前后共投入了近5000元，他介绍，在快手上的公益直播一度火热，“主播一天能赚到5000到10000元。”而在如今的他看来，所谓的直播公益就是一门“低投入高回报”的生意。

在造假被坐实前，“黑叔”曾在直播中公开承认“低投入高回报”一说，李军提供的视频显示，“黑叔”称，其在两个月内能挣60万元，“我花5万（给村民）盖房子，剩下的55万我自己花”，他在直播中情绪高涨地表示，打算换一辆宾利，在整一别墅，“总有粉丝会给我钱”。

视频：“黑叔”直播称两个月能赚60万

“造假”由三四人组成的团队完成，分工合作视频拍摄、电脑制作和直播管理等，“杰哥”透露，这些不远万里到凉山州做慈善的“志愿者”，面对受捐对象，怎么惨怎么弄，“这些‘爱心人士’往小孩脸上抹泥巴，突出他们的悲惨。”

还有人在直播间引诱刷礼物，创造气氛。据《成都商报》报道，“黑叔”还曾在直播中透露，“要靠老铁（粉丝）刷礼物，合起来才能去做公益，到明年5月份以后可以赚两千万。”而在现场，除了主播，负责摄像的人不停指挥着老人的动作，并告诉爱心人士应该怎样站位，往哪儿走。

在被证实作假后，“杰哥”也在直播中透露其所获颇丰，“想赚钱，来大凉山做生意，少说一个月赚10万，只要你会表演”。

视频：杰哥承认造假 称“会表演月入10万”

在5天的互相揭发后，因揭秘视频的影响，“杰哥”仍是受到指责最多的一名主播，其在10月4日预告，称将“直播给大家说说心里话”，当晚的直播内容显示，他涕泪俱下地喝下一瓶84消毒液，请求粉丝原谅，而后一名助理夺走消毒液，直播结束。

次日，一名自称是“杰哥”助理的人士更新直播，称“杰哥”洗胃已入院，并请求粉丝“放过”；6日，“杰哥”再次更新直播称，病情好转，“明天就可以出院了”。

南都记者了解到，凉山州民政部门和公安机关已就主播被指做“伪慈善”一事展开调查，目前还没有作出调查结果。

专家说法

“假公益直播”破坏凉山公益

2016年被称为直播元年，在“直播+公益”模式方兴未艾，正摸索之际，“假公益直播”的出现让公益、直播界人士都感到遗憾。

“这是对公益的破坏，利用贫穷的人盈利，非常恶劣。”一名不具名凉山州公益人士表示，当地民政部门应加强监管，“凉山需要各地的支持，但是要合法的，充分论证后的公益组织或项目”。

六间房市场部总监、六间房爱心公社社员付博洋告诉南都记者，“直播+公益”利用直播行业的传播力优势，对公益行业乃至社会均有助益，“但因这件事，普通百姓对企业乃至对政府的信任度再次降低，加剧信任危机，对整个行业也有伤害”。

清华大学公共管理学院副教授贾西津认为，上述主播的行为或已违反新颁的《慈善法》，“慈善法中有对承认捐赠人的规定，如果承诺不兑现，是要付法律责任的。（摆拍）也同样违法，属于民法上的欺诈”。

南都记者 嵇石 实习生 向治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