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城的问题很容易成为佛山的话题，这是其“首善之区”的地位决定的。在近日闭幕的佛山“两会”上，鲁毅市长在《政府工作报告》中提出：要将石湾打造成为国家级文化产业园区，佛山市委书记刘悦伦更是“精确打击”：禅城石湾西片区要成为佛山第二个岭南天地。对禅城而言，这既是一份大礼，更是一个机会。我们要问的是：仅凭禅城之力，能否抓得住、扛得动这个机会？

所谓禅城西片区，就是老百姓说的老石湾。当初澜石和石湾合并，之所以不叫澜石，也不另起新名，而是沿用石湾这个名字，就是因为石湾名气太大、历史太显赫了，这一切都因为陶瓷。石湾有“石湾瓦，甲天下”的美誉，有源远流长的陶文化历史，有当今世界最古老、至今还在使用的柴烧龙窑——南风古灶。这样的历史积淀，放在整个中国也不多见。广东的名镇很多，但广东入选“中国十佳魅力名镇”的只有石湾一个。

石湾是久负盛名的“南国陶都”，是中国现代建筑陶瓷的策源地，中国引进的第一条陶瓷生产线、第一片彩釉砖、第一片抛光砖、第一片微晶玻璃陶瓷复合板、第一片陶瓷洞石、第一片陶瓷薄板都诞生于石湾。在佛山所有镇、街道办事处中，拥有“国字头”称号最多的也是石湾。

 陶瓷文化是世界性语言，如果江西景德镇控制了瓷文化的话语权，那佛山石湾则占据着陶文化的制高点。景德镇这些年的动作很大，可石湾发出的声音世界几乎听不见——这个原本可以是世界级的文化故事，禅城没有讲好！

 也许是精力有限。十年前，禅城的心血主要集中在祖庙东华里片区的改造，借助于与开发商的通力合作，有了一个让人耳目一新的“岭南天地”。尽管片区的改造还远远没有结束，但从目前的情况来看，这个故事基本讲成了。但必须承认，这个故事也仅仅是岭南而已。

也许是财力不济。最近几年，禅城的热点转移到禅西新城，那是禅城发展的新空间。包括季华路的快速化改造等一系列重大市政工程，在很大程度上是为了策应禅西新城，让产业和资本向那里集聚。道理很简单，那里的区域价值不提升起来，禅城的“钱袋”就鼓不起来，庞大的民生和财政开支就缺少支撑。

岭南天地出彩了，禅西新城也有人气了，而夹在中间的老石湾却变得更老了。这里有全市最大的旧厂区，有禅城最杂乱的旧街区。石湾——这个佛山最有故事的地方被晾在那里。更加不幸的是，几座几十层的高楼，让原本好端端的南风古灶天际线被切割得支离破碎。

不能说禅城对老石湾置之不理，他们一直在努力。1506创意城的进驻和投入，已经让南风古灶这个“植物人”慢慢苏醒，大量企业的到来让那个片区渐渐有了生机和活力，众多大师工作室的创设，也让古老的石湾显现更大的魅力。但仅有这些还远远不够，它们只是散落在石湾的珍珠，如果没有一条线将它们串起，那永远也成不了一条项链。珍珠和项链的价值差得很远，但这条线至今还没有找到，发光的珍珠仍然被掩盖在禾秆下面。

1506创意城曾经提出一个口号，要把南风古灶打造成世界陶文化圣地。这个目标没有问题，问题是仅仅依靠企业的一己之力显然不行，必须有大环境的策应、有大手笔的投入。

石湾改造，需要政府和市场的力量，而市场力量的引入和释放首先需要政府力量的爆发，最关键是要明确一个方向，让所有的力量都相向而行。我们注意到，禅城区最近悄然成立了一个由区长挂帅的“石湾（西片区）创建国家级文化创意产业基地工作领导小组”，这个小组的工作进展怎样、这个国家级基地的特色和亮点何在？在世界陶文化格局中，这个基地有什么样的权威性和排他性？目前还不得而知。按照通常的做事逻辑，凡是区域性改造，必须有一个主题，先有策划，后有规划，然后才是计划。按照策划大家王志纲的说法，策划就是找魂，就是定方向、定战略。如果规划先行，很容易犯下战术先行的错误。哲学家说了，对于一艘没有方向的航船而言，任何方向的风都是逆风。

在佛山，如果要找到一个可以讲世界级文化故事的地方，那非石湾莫属。南风古灶不仅见证了中国陶瓷演进的辉煌历史，也是佛山工业文明的诞生地。尽管石湾的陶瓷产业比重不断下降，但它所沉淀下来的历史文化以及潜在的巨大能量，足以让佛山演绎一个世界级的故事。我们不能因为走得太远，而忘记从哪里出发。而要讲好这个故事，首先需要智力，然后才是财力。纲举目张，格局决定结局。我们希望禅城的立意不是局限在陶文化，而是在文化的旗帜下，寻求老石湾的复兴，让世界闻到“石湾米酒”的飘香。

石湾故事太宏伟动人，我们不希望再次重复过去的小打小闹。讲好这个故事，需要从更大的视野中来谋划，需要从更高的立意上定位，需要力度空前的跨界整合，需要有借势借力的智慧和气度。如果仅仅在陶言陶，目光仅仅锁定在几个年迈的大师身上，不能感召更多的年轻人来投奔，老石湾就很难焕发出青春的光芒。只有打造一个与众不同的独特环境，可以交流、交易，可以参与、体验，可以实现生产、生活、生命三者统一，找到陶文化的乡愁和梦想，老石湾才可以是文化的，是创意的，是国家级的。

这是一个巨大的命题和挑战，禅城很可能无力独自完成，需要佛山力量的强势介入，至少作为佛山头号文化工程来决策和支持。这不是因为石湾地处中心城区而另眼相看，而是这个故事可以成为佛山城市升值的典范。从城市升级到城市升值，就是激活城市的文化力量，老石湾就是最好的平台和载体。

这些年，佛山的文化活动几乎是以“秋色巡游”为高潮，也算是民众享受的一道文化大餐。但弊端也很明显，热热闹闹之后又复归于沉寂，没有形成积淀。这样盛大的民俗活动往往只能开花、不能结果，有一个万人空巷的“行通济”，佛山差不多就够了。如果把有限的精力和财力用来办好陶瓷文化节，将众多佛山元素整合进去，效果可能更好。毕竟这样的文化节日更能与产业对接，也更好地接上地气。佛山陶瓷文化节不是没有，只是不温不火，不成气候。从形式到内容，都必须升级了。

佛山有必要打一场石湾保卫战，不是因为石湾沦陷，而是石湾必须崛起。“千年陶都”的凤凰涅槃，会让佛山的历史和未来变得更加荡气回肠。更为重要的，石湾保卫战不只是为禅城解围，更是为佛山找路——新常态下，“老革命”如何解决新问题、开创新模式。做好石湾模具，或许可以做出中国所期待的“佛山故事”。

石湾和佛山，都到了拐弯的时候。

（作者龙建刚系资深媒体人、时事评论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