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队长惠若琪攻击命中，第四局比分定格在25：23．

中国女排赢下了对荷兰队的半决赛。

跌宕起伏，荡气回肠。无数个词汇都可以拿来形容这场比赛。

很多时候，场上令人窒息的气氛，让人虐心。无数守在电视机前看比赛直播的中国人，一定有很多人心脏受不了。

这是又一场经典之战，属于中国女排的经典之战。

从上世纪80年代起，中国女排一直是最振奋国民的集体项目。女排精神也一直延续了30年。

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今天，中国女排传奇郎平带着12个姑娘告诉了我们答案。

●看台

连续第二场，中国女排的淘汰赛被安排在深夜。

62年历史的马拉卡纳齐诺排球馆就在马拉卡纳足球场旁边。

中国球迷陆续在入口出现——有人披着五星红旗合影，有人站在一旁，看着合影的人，脸上表情欲言又止，带点羞涩。

一个身穿印着“中国”短袖的里约华人，看到一个穿着重庆力帆球衣的，主动凑过去说：“你是力帆球迷啊？呵呵，我是建业球迷。”

这种场合，这种对话，人人皆以自己的身份为傲。

重庆人一定在乎袁心玥，河南人一定在乎朱婷。

荷兰球迷一身橙色。橙色比他们的红白蓝三色国旗更深入世人心。

来看球的荷兰人没有中国人多，只不过一个欧洲男人的嗓门，顶得上三个中国男人。

荷兰人的口号很简单，就是“荷兰”的英语发音，喊出来带着一个爆破音。

中国人的助威声则几十年如一日：“中国队，加油。”

和爆破音比起来，不够嘹亮，也不磅礴。

能容纳11800人的球馆基本坐满，很多来看球的巴西人，会跟着荷兰人一起喊“荷兰”。

巴西人本没有什么立场，但他们会找一个理由找到立场。

奏完中国国歌，我身后那个两分钟前还高喊着“荷兰”的圣保罗人突然拍我的肩膀说：

“我改支持中国队了，因为你唱国歌时认真的样子打动了我。”

他是摸着心脏说的，表情显得情真意切。

随后整个比赛过程中，全场喊“加油”分贝最大的人，是这个巴西胖子和坐他右边的朋友。

他们的加油声极具节奏感，不拖沓，不渐降。

有些羡慕他们，“加油”这个中国词，在他们嘴里都能喊出爆破音的味道。

●奇兵

开赛了。从第一分钟开始，中国女排就让人担忧。荷兰队的前排扣杀太棒。中国女排每拿一分都不轻松。

但女排就是打不死。

这大概就是那种被称为精神的东西。但它不是鸡血，而是本事，更是本能。

所以担忧是担忧，心里也踏实。

三十年来，中国女排总是一副清晰的样子。

第一局开局2比7落后，姑娘们扳成27比25．

第二局一直胶着，23比25，输了2分。

第三局开局0比5落后，姑娘们扳成29比27．

第四局一直胶着，最后一球，龚翔宇一攻下球，惠若琪调攻命中，25比23，中国队拿下赛点。

一场大比分3比1的比赛，总比分只赢了4分，过程其实比四分之一决赛逆转东道主巴西还艰苦。

煎熬的过程释放了在场中国球迷的情绪，沙哑的破音随处可闻。

我打开微信，看到父亲在第三局时段发来微信说：“太紧张了。心脏不好的真的不能看。”

输球的瞬间，荷兰姑娘非常平静，可能她们知道自己已尽全力，不能做得更好了。

她们没有瘫坐在地，而是以最快的速度，列队站在网的一边，等着跟中国队握手。

冷静地跟荷兰姑娘们握完手，中国女排才真正开始肆意庆祝。

老姑娘、大姑娘、小姑娘抱作一团。年轻的奇兵龚翔宇还有一张粉嫩的脸，她在人群中扑向了郎平。

她当然哭了。

郎平派上龚晓宇，是因为她想了一圈，也没有想出什么办法，就只能派她。但这个换人改变了局面。

龚晓宇哭着对郎平说了一句话：

“郎导，你吓死我了。”

●玩笑

马拉卡纳齐诺的混采区挤了太多中国记者，很多人挤不进去。

里约奥运，中国女排是最振奋国民的项目。这倒毫无疑问。

队长正在接受采访，记者们正把录音笔举得很高。有第一次采访女排的记者在后面嘀咕：“我咋觉得魏秋月比惠若琪还要漂亮呢。”

郎平经过混采区，走进了新闻发布厅，眼眶还是红的。记者们都跟在她身后进了发布厅。

就像跟着一位领袖。

她在发布会上第一句话就说：“我打了这么多年，教了这么多年，这么好的比赛非常罕见。”

郎平说好，这是从专业角度，大概也是竞技美学角度。一场能够让双方受尽折磨随后却都可释然的比赛。

有记者问，小组赛打荷兰输了，这场赢了，两场有什么不一样？

郎平真的很累，叹了口气。这个问题似乎加重了她的疲惫感。不过她还是回答得很有趣：

“小组赛和淘汰赛，当然不一样了，人快死了嘛，退一步，万丈深渊。”

她说完“万丈深渊”，做了一个往后看的动作。就好像身后真有万丈深渊。

时隔12年，这是郎平作为教练带领中国女排第二次打进奥运会决赛。

第一次是1996年的亚特兰大，那年她36岁，是亚军。

如果郎平能够带领女排拿到奥运会冠军，那对这位两代人的偶像而言是最完美的结果。

但它不是必须的结果。

可是郎平说：“我决定带女排的时候，我没有考虑我会得到什么。我没有私心杂念。球队不好，我有责任带领她们向前，球队好，是大家的功劳。”

如果你习惯了职业联赛里那些听起来就觉得不够实诚的赛后发布会，那你一定听得出郎平话里的家国情怀。

中国女排是一代人的精神图腾，郎平深居其中。

中国记者们现在关心的是决赛。他们不只一次把决赛的问题抛给郎平。

郎平开始不愿意回答，后来还是答了，这是她在发布会上开的第二个玩笑。

“打塞尔维亚，肯定会打得很艰苦，但也可能不会，他们小组赛赢我们3比0啊。”

她的意思是两队实力差距悬殊，也许中国队会很轻松地输掉比赛。

但谁都知道，那不可能。

发布会主持人问，还有问题吗？他还没宣布发布会结束，郎平就迅速起身准备离开了。

一个美国记者迟缓地举起了手，郎平只能被迫又坐下。

她真的挺累了。

【来源】南都/南都语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