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家公司傍“百度”招聘,却要求上岗前先贷万余培训费?

南方+ 记者 顾开贵  2016-07-29 08:02

一名求职者的《助学借款协议书》显示,借款提供方为重庆百度小额贷款有限公司、上海百度小额贷款有限公司。

“百度钱包”被企业用来套应聘者的钱?一IT企业的数名应聘者近日反映称被要求用“百度钱包”借钱支付该企业岗前培训所需费用,而进入培训机构却感觉货不对板,质疑其中存在猫腻。南都记者以求职者的身份到涉事公司暗访,发现其运作方式确实存在疑点。百度方面则称“这中间可能被人利用了,我们也在查这个事”。龙华新区警方已介入取证。

从未听过的培训证书

高二辍学的周威良对IT行业比较感兴趣,6月30日他去一家叫做海纳计算机科技有限公司(以下简称海纳科技)应聘,没想到工作没有找到,反而背上了18800元的贷款。

6月29日,他接到了海纳科技的面试短信,第二天就从惠州赶到深圳龙华新区龙观西路飞阳大厦。工作人员告诉周威良,公司是带薪培训,培训期间每个月还有800元补助,工作之后每个月有4000-8000元的收入。

周威良没有编程基础,工作人员告诉他需要进行为期3至4个月的培训。他签了一份《实训就业协议》,参加的是“SRCXY实训课程”。协议称,完成全部课程后通过考核,获得《SRCXY嵌入式软件工程师》技术证书。

一位业内人士称,从未听说过“《SRCXY嵌入式软件工程师》技术证书”。南都记者检索发现,深圳市深软产学研科技有限公司(以下简称深软产学研)和海纳科技地址一致,深软产学研的简称即为“SRCXY”。

在深圳市市场监督管理局网站上,深圳市深软网云科技有限公司(以下简称深软网云)、深软产学研、深圳市深软智能设备有限公司(以下简称深软智能)的法定代表人皆为李惠海。这4家公司的登记地址一致。

“很不对劲”的贷款培训

当天下午,在该公司工作人员的指导下,周威良成功贷款18800元缴纳培训费用,分24期,实际应还24214元,工作人员给他手机下了一个“百度钱包”。

通知短信显示,6月30日18:02,激活额度申请成功,18:03,已为周威良向深软智能成功支付18800元。在家属毫不知情的情况下,一个没有工作,自身毫无还款能力的辍学高中生,贷到了18800元。

培训第一天,周威良对老师的能力产生怀疑,遂提出退学退款,但遭到拒绝。周威良感到很后悔,“我只是来找份工作,却莫名其妙变成了贷款培训”。

除周威良外,至少4名求职者向记者反映了同样的问题,本意是求职,结果成了贷款培训,而且感觉培训“很不对劲”。几位求职者皆表示,公司未将任何贷款协议、合同等给他们。

“百度”痕迹无处不在

7月26日,南都记者来到龙观人才市场,见到了海纳科技的招聘摊位。这个摊位只有一位男性工作人员,桌子前摆放着一张大幅招聘海报,大标题就是“海纳联合百度360等百强IT互联网企业紧急招聘”。

海报面试须知这一栏提到,实习期间1-3个月公司包吃包住或补助每月1000元;转正后工资4000元起点,工资达5000-8000元后需从工资里扣1000元作为培训费用;由百度、融360提供助学支持。

除了从龙观人才市场带人面试,海纳科技线上也在进行运作。7月19日,南都记者填了一份“无工作经验、高中毕业”的简历,应聘该公司招聘的“SEO搜索引擎优化学徒”、“SEO网络优化实习生”。这两份工作月薪都是3000-5000元。

7月20日上午10点,南都记者收到了海纳科技的通知短信,提示简历已通过初审,要求南都记者当天13:30带上简历在飞阳大厦参加面试。

该公司几间教室玻璃门上贴着印有百度LOGO的A4纸,并写有“技术××期”的字样。一位叫做周芸璐的工作人员询问了南都记者的工作经历、打字速度、有无相关经验等,声称“像你这种情况,需要系统学习两到三个月才能上岗。”同时,她还介绍,“学习合格之后,安排上岗,起薪是4000-6000元”。

测试环节之后,由工作人员口中的“项目负责人周总”介绍项目情况。“周总”悬挂着胸牌,胸牌的绳子上可以看到百度的LOGO,但汉字部分并不是“百度”两个字。“周总”称,项目的主题叫“带薪实训”,实训补助每个月补助800元,实训合格以后,对岗安排就业,工资4000-10000元。

求职者找工变贷款培训

在22日的谈话中,周芸璐介绍了课程体系,继而说到了费用的支付方案:“前面6个月,每个月190元,是由我们公司还给百度公司,从明年2月份开始的后面18个月,你每个月需要从工资里面拿出1067元来返还给百度公司,那时你已工作了两到三个月,有一定的积蓄。你也可以选择一次性支付15800元。”

见到南都记者在申请贷款时有所犹豫,周芸璐说,“你是不是犹豫?要不你再找找别的工作。”记者同意,明确表示想再找找别的工作。但这时,周芸璐话锋一转,提出给南都记者搜一搜这一行的发展前景。“3个月只要你想学,一定能学好,我们这边的学员,就业率是100%。”周芸璐还给南都记者算了一笔账,“市面上,给一个公司做一网站是四五千元,通常一个星期可以做一个网站,一个月做4个网站,就月薪过万了。”

最终,记者还是拒绝了贷款。

回应

百度:招聘和我们无关

7月26日,百度一相关负责人回应称,经初步了解,招聘这个事和百度无关,百度已停止社会招聘,即使培训也不收费,有人可能利用百度的名义进行招聘。该负责人称,百度也在调查,如果该公司涉及违法,百度会协同公安机关进行相应的处理,如果违规,根据合作协议,百度也会对该公司进行处理。

该负责人解释,“百度有钱花”纯粹是个贷款的产品,是帮助想提升自己技能的人,“这中间可能被人利用了,我们也在查这个事”。

律师:存在欺诈嫌疑

深圳法律评论员张兴彬律师表示,如果所述情况属实,那么该公司利用求职者求职心切的心理,通过收取培训费,引导学生进行借贷的行为,存在欺诈之嫌。张兴彬律师还称,尽管该公司与求职者签订了协议,但根据我国法律规定,一方在隐瞒真实情况,告知虚假情况的情形下,诱导对方签订的协议,可以依法撤销,求职者无须支付这笔培训费用。另外,该企业是否具备培训资质,不仅仅要看营业执照的经营范围,更要看其有无得到相关教育培训主管机关的审批。

龙华警方则表示,正在取证调查,如果违法,将严厉打击。

追问

相关部门为何没有及时调查处理?

多名当事人称,事发后他们多方寻求帮助无果。7月25日,龙华新区劳动诉求服务中心一位姓刘的工作人员告诉记者,26日去查处,让记者带几名当事人去龙华新区劳动监察大队去配合。7月26日,记者按照约定的时间赶到,两名当事人也到场,另一名当事人正从广州赶来。但该工作人员和相关负责人沟通后却表示当天不能查处,原因是“监察大队需要按照流程来,他们也有很多重要的事情要处理,”只表示会尽快处理。

7月26日,南都记者陪周威良等几位当事人向多个部门反映此事。7月27日,周威良告诉记者,“昨天公司匆匆找到我们把退学协议签了,就让我们走了。”耗了一个月没有解决的事情如今有进展,反而让他感到“有点奇怪”。

“百度有钱花”审核门槛是否太低?

据官方介绍,“百度有钱花”教育贷款为普惠贷款,所有职业用户均可申请,特点是“门槛低”、“审批快”等,申请所需材料为本人二代身份证、本人银行卡,申请额度15秒审核完成,正常30分钟内激活完成。日前有报道称,随着百度钱包版本更新,“百度有钱花”等信贷、理财服务相继上线,金融服务属性全面增强。基于大数据征信推出的教育信贷产品,为难以获得传统金融机构支持的年轻人提供低门槛的信贷服务。目前,“百度有钱花”已与数百家教育培训机构达成了合作,为数万学子提供教育信贷支持,成为职业教育分期信贷服务市场的领跑者。

周威良高中辍学,没有专业技能,在贷款培训的过程中,连日常餐费的来源都成问题。相当一部分求职者和周威良的情况相似,还没找到工作,就背上了一笔近两万元的贷款,这无疑是一个沉重的负担。

【记者】顾开贵

【摄影】陈文才

【来源】南方都市报 未经授权不得转载

编辑 葛政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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