猴年大年初一，阳光射过云层，穿透一池碧波。

清远市清新县龙颈镇，凤塱古村落旁边的大乘天鹅场，一群婀娜白影在水面游动，岸边的游人讲着微信中传说的天鹅湖和天鹅爷爷的故事。很少有人注意到天鹅湖边的角落里，坐着一个耄耋老人，目不转睛地注视湖中的天鹅。

他就是来自广州的谢老爷子。他来这里圆他的天鹅梦，已经是第四个年头了。

精灵

凤塱古村的黄氏家族知道谢老爷子是在2011年。古村东边的一块土地要出租，这是一块60亩的荒滩地，野草丛生，土壤贫瘠，池塘荒废。有个老爷子和儿子一起从广州开车过来，300多里地，3小时的行程，老爷子也不显疲劳，一下车就东瞅瞅，西看看，好像要在荒滩地里发现什么宝贝。

到签合同的时候，老爷子不惜代价，硬要签50年。村民们才知道，他一门心思，要在这里养天鹅。

黄氏家族后来打听到，谢老爷子叫谢榕光，1935年生人，祖籍广西，现在广州做大生意。对于养天鹅这事，村里人不会当真，但一个来自广州的大老板出了好的租赁价钱，这当然是好事。合同于是顺利签下。

村民黄卫英对养天鹅这事也不看好。黄氏从明朝隆庆元年迁居至此，几百年了，能在这见着天鹅，都是稀罕事。

养天鹅，只是谢老爷子一个偶然的念头。

2011年，谢老爷子76岁高龄。老伴周文芳晚上有看电视的习惯，当画面定格在央视7台，一只白色大鸟映入眼帘。这种全身羽毛白色，嘴为黑色，上嘴部至鼻孔部为黄色，头颈很长的尤物，一下子吸引了谢老爷子。“天鹅多数是一夫一妻制，相伴终生”，电视解说词更是让谢老爷子喜欢上了这个精灵。

谢老爷子没有养天鹅的经验，甚至从没去动物园看过天鹅。但他人感性、倔强，觉得只要是喜欢，世间没有办不好的事。

谢老爷子一直都是这样的人。他行伍22年，干到副团级转业，进入广东省机械厅，在科级干部的位置上一干15年。不满碌碌无为的现状，大腿一拍，用一小时写出了提前退休的报告。

52岁退休那年，谢老爷子偷师学习了磁电疗法，当起了医生，掘取了他退休后的第一桶金。

挖湖

养天鹅，首先要有优美的环境。谢老爷子考察了多个适合天鹅养殖的地点，最后选定了凤塱古村旁的荒滩地。那里远离城市喧嚣，历史悠久，民风淳朴。

有了养殖地点，还得有养殖技术。

2011年6月，谢老爷子一人上路，辗转江西、上海学习养殖天鹅技术。他在湖南一家天鹅养殖场一住就是3天，76岁的高龄，顶着酷暑，不畏蚊虫鼠蚁，每天和工人一起与天鹅为伍，为的就是偷点师。他有这个耐性，也有偷师的经验。

学到养天鹅的基础技术，谢老爷子开始第二步计划———建造一个属于自己的天鹅湖。天鹅以水生植物为食，兼吃螺类和软体动物，喜在水边营巢。天鹅湖，是天鹅最理想的栖息地。

但，在凤塱古村租下的仅是一片荒滩地。

在部队做工程兵22年，谢老爷子有好的身体素质，也有极强的动手能力。他卷起衣袖，和请来的挖掘机师傅一起摸爬滚打，用3个月时间，愣是在荒滩地建起了9亩大的天鹅湖。

2012年4月10日，谢老爷子引进了10只白天鹅、10只黑天鹅、20只灰天鹅(大雁)，正式开启了自己的天鹅梦。天鹅养殖场名曰“大乘”，广大、崇高的意思。

从2012年开始，谢老爷子在大乘天鹅场先后投入了近300万元。在凤塱古村村民眼中，他可是个大老板。

其实，谢老爷子不是大老板，而是个城市“包租公”。1996年，已经退休13年的谢老爷子用行医积攒的150万元，在广州永泰买地建起了2000平方米的42套房，专门用于出租。

迁徙

天鹅梦的一开始，就不那么顺利。

2012年4月17日凌晨，谢老爷子仍沉浸在开场的兴奋之中，爬起身巡视天鹅屋舍，发现两只白色、四只黑色的精灵躺在地上，双蹼不停抽搐，脖子伸直扭曲，呼吸艰难，很快就断了气。

来到大乘天鹅场的天鹅患禽流感死亡，给谢老爷子的创业致命一击。

但谢老爷子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早在2000年，一次偶然的机会，他爱上了收藏奇石。为了觅得上佳的作品，他和儿子经常带上几十万现金，坐公共汽车、摩托车，啃方便面，没日没夜辗转广西柳州、来宾等地，冒险上门收购。上过无数当，吃过无数亏。几年间，成立了广州屈指可数的奇石馆。

为了让剩下的天鹅生存下来，谢老爷子想方设法为它们营造一个野生的环境。当得知天鹅喜欢吃一种叫皇竹草的野生植物，谢老爷子就步行遍寻龙颈镇，终于找到一户养鼠失败的人家，盘下了荒废的5亩皇竹草，解除了天鹅饮食的后顾之忧。

担心剩下的宝贝再有意外，谢老爷子放下了奇石收藏，长期呆在大乘天鹅场。每天搬凳子坐在天鹅池塘边，目不转睛地观察天鹅的习性，希望摸索出一套养殖的经验。

现实并不如想象中完美，尽管剩下的6只黑天鹅一直没事，20只灰天鹅发展成为200多只的种群，但白天鹅的数量一直在减少。到2014年11月，大乘天鹅场的白天鹅只剩下4只，这让谢老爷子伤透了脑筋。

这仍然不是最糟糕的。

2014年11月23日，清晨六点，谢老爷子被尖锐的鹅鸣声惊醒。打开窗户，看见4只白色的精灵展开巨翼扑打水面，如离地的直升飞机，水花飞溅，在湖面形成巨大的漩涡。4只白天鹅在池塘上空升腾，慢慢越过围栏，组成一条直线，消失在谢老爷子的视野。

天鹅是迁徙的候鸟，大乘天鹅场至此没有了白天鹅。

尝试

2016年1月，清晨，咕噜咕噜……咕咕……大乘天鹅场又传出了白天鹅的啼啭声。从天空俯视，凤塱古村土黄色的民居旁，雾气萦绕的天鹅湖，5对白色的精灵相互依偎，为这座古老的南粤建筑群，融入浪漫的气息。

谢老爷子又从安徽引进了10只白天鹅，10只黑天鹅。

谢老爷子坚持养天鹅的想法其实很简单，就是要有事情做。有事情做，那就是幸福！

谢老爷子给自己定了目标，一定要活到120岁。这样，他就有足够的时间琢磨，创造一个奇迹，让自己的白天鹅可以在大乘繁殖壮大。他租下荒滩地50年，也是显示自己养天鹅的决心。

凤塱古村的黄氏家族对天鹅也不再好奇，不少黄氏族人还成为了谢老爷子的员工，当初持怀疑态度的黄卫英，也成为其中的一名。

退休29个年头，谢老爷子做过医生、包租公、奇石收藏家，每一次创业都是一次新的尝试，每一次尝试，最后都获得了成功。

直到耄耋之年，和天鹅牵扯在一起，他才真正感受到挫折的滋味。

【采写/摄影】南都记者 郭继江

【来源】南方都市报